仙云繚繞,目之所及皆為縹緲的云煙,即無極頂縹緲峰是也。寒柏背倚著參天大樹,乘著蔥綠華蓋下的陰涼,懷中抱著歪歪,思緒在半夢半醒之間游移。
“寒柏,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在這里貪睡呢。”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一個白皙而溫潤的手握住了他,把他拉起來。他怔怔地凝視她,卻看不清她的面容。
“你是誰?”
少女被籠罩在一團氤氳的光暈之中,發出了開懷的笑聲,纖手搖動著寒柏:“寒柏,快看,那邊有玉蘭花。”
伴隨著少女的聲音,寒柏突然間睜開眼,眼前一朵玉蘭花優美地飄搖。寒柏伸出手,將花接在掌心:“是夢嗎?”
歪歪蜷在寒柏腿上,被他驚醒,款款挪了挪身體,撐開沉重的眼皮,覺得眼睛有點干澀,想抬手揉一揉。沒想到抬起的瞬間,歪歪看見的不是手,而是一只白色的爪子。
“啊!”她失聲尖叫。
“啊!”寒柏低下頭的瞬間也尖叫起來,“你,你怎么,變成了狐貍。”寒柏把她拎起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著她,“不過還挺可愛的,是漂亮的狐貍。”
通體透白,毛發上映著金色陽光。
歪歪掙扎:“把我放下,放下。”
寒柏放下她,她急的在地上團團亂轉:“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寒柏看她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禁覺得好笑:“你本來就是狐貍,現在不過是恢復本身罷了。”
歪歪定住,瞪向寒柏:“我這樣子還怎么見人!你還笑我。”
寒柏忙把笑容繃住,道:“只要你好好修煉,你也能像我一樣在真身與人形之間自由變幻,所以你不用擔心。”
歪歪耷拉著眼:“要修煉多久?”
“看你慧根,短則幾年幾十年,長則成百上千年。”
歪歪剛燃起的希望又給澆滅了:“上千年?不行,我得找雪影去,他肯定有辦法的。”
寒柏將歪歪攔住:“怎么,那雪影已出了異界?”
歪歪無暇理會寒柏,歪頭思忖道:“估計玄元仙尊也會有法子,只是他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呢?”歪歪看了看四周,這時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響聲震天,她捂著肚皮,“哎,我都餓的前胸貼后背了。”
寒柏極目四顧:“也不知結界設在了何處。咱們在這縹緲峰轉一轉吧,正好看看有什么吃的沒。”
寒柏纖長的腿邁出,歪歪跟在身后,耷拉著腦袋,既餓又心煩,一路上是唉聲嘆氣不止。寒柏覺得她好笑,唇角不由揚起:“你怎么像突然變成了個老婦人,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歪歪掀開眼皮懶懶看他一眼,又垂下,繼續唉聲嘆氣。
這時寒柏指著前方道:“有個果園。”寒柏飄然而起,摘了一顆桃子,落下來扔給歪歪。
歪歪略嫌棄地瞥了一眼,用爪子按住:“如果修道必須吃素的話,我看我還是放棄的好。”
寒柏走到她身邊:“你只需要忍一陣子。學成出山,那時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是嗎?”寒柏的話讓歪歪精神為之一陣,抱著桃子開始啃起來。吃的過程中,把它想成是肉,也就好吃多了。
吃飽之后,寒柏和歪歪又回到大樹旁。寒柏坐下,衣袍鋪開,深邃的眼眸凝望著遠方的流云。歪歪在他腳邊盤起,枕著自己的狐尾,不知為何,他有一種能讓她安心的力量。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不是先遇見的楚云軒,而是先遇見的他,是不是一切會不同。
時間仿佛靜止,天地萬物猶如消失了一般,歪歪覺得世間只剩下了她和寒柏。寒柏捻起那朵不知何處飄來的玉蘭花,別在歪歪的耳朵后邊,笑容綻放:“這樣好看多了。”
歪歪看了他一眼,忙把視線轉開,沒作聲。
寒柏覺得驚奇:“很少見你有這么安靜的時候,你不聒噪了,我反而有些不適應。”
歪歪陰寒的目光射過來:“我以前很聒噪嗎?”
“沒有啊。誰說你聒噪了嗎?”寒柏裝模作樣地看看左右。
歪歪起身,跳躍了幾下活動筋骨,然后走到龍吟劍旁邊,用爪子撥了幾下:“我連龍吟劍都握不了,還當哪門子的驅魔師。”
寒柏把劍拾起,擱在腿上:“在你變回人形前,我幫你保管好了。”
歪歪急忙跳在他腿上:“你不會趁火打劫,以后不還我了吧。”
寒柏蹙眉:“我寒柏大人幾時趁人之危過。倒是你,口是心非。”
“我口是心非?”
“你能說你心中一點也沒我嗎?”
歪歪梗住,瞪大了眼說不出話來。跳下去,尷尬地道:“不跟你說了。”她靈活地閃出了寒柏的視線。
寒柏揚聲道:“不要跑太遠。”
“知道了。”
寒柏斜倚在樹干上,以手支頤:“那個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我的記憶嗎?可是為何我想不起有這樣的記憶。”
南平國、西鳳國和衛國,三國的聯合軍已沿著玄武的北側和西側邊境,拉成一條統一戰線,向玄武發出了猛烈的攻勢。
本來太傅陳國棟正計劃著如何扳倒顧靈書,名正言順地坐上王位,如今卻只能打消了念頭,將全部精力轉移到戰場。他決不能丟了玄武,否則,他所有付出的一切都將付之東流。而且他已經背叛了衛國,衛王攻下玄武后,一定不會輕饒了他。所以,他沒有退路。
然而,經過了連年的征戰,玄武國的國庫已然虧空,拿不出足夠的軍餉應對戰事。此時,陳國棟展示出了大無畏的精神,說自己愿獻出所有家財,充當國用,并將向世家大臣們征集錢財人物之力,助國家挺過眼前的困局。
見陳國棟如此大公無私,顧靈書深受感動,對他越發信任和倚重。
這日,陳國棟在夜色的庇佑下進了天下第一樓,到了蘇梅的房間,發現她的衣物細軟已經全部沒有了,只剩下了一間空屋。空屋正中的桌上擱著一封信,陳國棟打開,念信道:“你殺了我的孩子,我隱忍四載,終于得報仇怨。三國合圍玄武,你就跟著玄武一起陪葬吧。”
陳國棟不安地顫抖起來,急急忙忙下到地下財庫,眼前的景象讓他憤怒地捶墻:“蘇梅,這個天煞的賤女人。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背叛我。”
陳國棟找到林總管,兜頭就是一巴掌:“你是干什么吃的!蘇梅搬空了財庫你可知道!”
林斌捂著發燙的臉,瑟瑟發抖:“怎么可能,昨日我還見著梅姨來著。”
“蠢貨!”
陳國棟急急忙忙回府,號令家奴去尋,然后又請來了梅蘭竹菊四公子,花重金讓他們幫忙尋找。
蘇梅原本是想依靠陳蕓兒的力量,弄垮陳國棟,沒想到,楚云軒被奪了王位,命喪黃泉。陳蕓兒守了寡,在清宮中對坐孤燈。所以她只能依靠自己,花了一年多的時間,一點一點將天下第一樓給搬空,將那些不義之財散給了窮苦人家。她只拿走了她應得的那部分。
馬車搖搖晃晃,一路往東疾行,已走了一天一夜。天又黑了下來,男人問蘇梅道:“咱們已走遠,不如休息一陣子吧。”
蘇梅搖頭:“不能休息,萬一陳太傅的人追來,你我都得死。”
男人笑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生死皆是小事。”
蘇梅捧著他的臉:“魏青,你怎么這么傻。我都迷昏了你,把你送走了,你為何還要回來。”
魏青握住她的手:“那日從馬車上醒來,眼前是完全陌生的景象,說實話,我是怨你的,但我能理解你的苦心。所以我回了家,在母親膝下盡孝。母親憂思成疾,一病不起,我給母親送完終才回來找你。”他頓了下,“我在這世上已沒有親人,妹妹也找不到,我只有你了。”
蘇梅拉著他的手,按在肚子上:“除了我,還有他。”
魏青眼睛亮起:“真的?”
蘇梅點頭。兩人相擁而泣。
南平王楚云軼親率大軍,長驅直入,西境軍邊防幾乎是不攻自破,只有一隊散兵還在負隅頑抗。戰敗被俘后,那名叫安冉的小將對西境軍主將破口大罵:“你這個叛國之賊,無恥之徒!”
西境軍主將黑風揚起手中的劍:“你誤會了,我沒有叛國,我一直都是南平王的人。在他還是玄武的王子時,我便是他的貼身侍衛。”
“所以你是南平王安插在西境軍的奸細。哼,看來南平王謀逆之心久矣。可悲、可嘆、可惡!”安冉想起了僅有一面之緣的楚云軒,“玄武王宅心仁厚,身為他的兄長,卻如此對他,南平王還有沒有良心。”
黑風唇一勾:“你下地獄去問吧!”
剛要落劍,被身背后款款走來的楚云軼止住:“倒是個剛烈之士,留他一條命,關進牢里去。他終有一日會屈服的。”
安冉不屑地啐向楚云軼:“你殺了我吧,我不會屈服的。”
“好,那我就成全你。”黑風見他敢對南平王如此不遜,手起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