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小狐貍在夕陽的余暉中閃耀著迷人的光暈,她正在追逐兩只蝴蝶,蝴蝶故意逗她似的,忽而飛的低,又忽而飛高。寒柏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唇角揚起一抹隱秘的笑意,很快斂起,展了展衣袍,盤坐起,閉上眼睛,呼吸吞納著山間的鐘靈毓秀之氣,驅動內力為自己療傷。
歪歪跑累了,回到寒柏身邊,頭歪在他腿上,大口喘著粗氣。寒柏睜開眼,用手為她舒展背毛。歪歪一開始很抗拒,可被寒柏撓了幾下之后,覺得非常舒適,享受地閉上了眼,翻了個身,讓寒柏幫自己撓肚皮。寒柏愣了下,才將手伸了過去。
真想時間就靜止在一刻,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和她永遠在一起了。寒柏在心里自言自語。他情不自禁地把她抱起來,摟在懷里。歪歪眨巴了眨巴眼睛,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個寵物,不管是被撓還是被抱,都不爭氣地覺得很開心。她害怕地從寒柏懷里跳下來,落在地上又開始轉起了圈圈:“我怎么能覺得開心呢?就算當妖,我也得當有骨氣、有尊嚴的妖,怎么能跟個小貓小狗似的,哼!”
歪歪正嘟囔著,寒柏的手又探了過來,在她的下頜撓了撓,她頓時閉上眼,伸展了脖子。
寒柏看她的樣子,噗呲笑出聲來。
歪歪頓時睜開了眼,彈開去。
寒柏還在放肆地笑著:“你糾結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
歪歪弓起身,全身的毛炸開:“不許笑我。”寒柏向她伸出手,她恫嚇他道,“也不許摸我。”
寒柏繃住嘴巴,雙手抱臂,斜斜地靠向樹干。帶著濃重笑意的目光掠向天際,天邊的云霞已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了一線天光,很快地亦被黑暗吞噬。隨著天色變暗,山間凌冽的冷風吹起,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
歪歪打了寒顫,下意識地窩進寒柏和樹的夾角,蜷成一團。
寒柏故意挪開,冷聲道:“你不許我摸你,那我也不許你倚著我。”
寒柏一移開,呼呼的冷風又開始吹在歪歪身上。纖細的毛被吹得亂蓬蓬的。她才剛變成狐貍形態,毛還不夠濃密,不足以擋寒。
歪歪對寒柏的做法嗤之以鼻:“你怎么這么小氣。”
“我這不叫小氣。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話音未落,寒柏向上一騰,輕盈地上了樹,斜躺在樹枝上。茂密的樹葉,正好能擋風。寒柏長長舒了口氣,故意氣她似的,大聲道,“這里暖和多了。”
歪歪抬頭看著寒柏,既氣惱又羨慕:“我也想上去。”
寒柏懶懶地瞥她一眼,對她勾勾手道:“那你上來呀。”
歪歪試著爬樹,可她笨拙地根本不得要領,試了好幾次都上不去。
寒柏唇角揚起:“你準我摸你,我就讓你上來。”
歪歪喘著粗氣,猶豫了一會兒,道:“好吧。”
寒柏朝歪歪手一揚,歪歪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托了起來,最后落在了寒柏身上。寒柏把手搭在她身上,閉上了眼睛,對她道:“睡吧。”
歪歪貼著寒柏的胸膛,安心地閉上了眼,唇角勾起了一抹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微笑。
她很快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睡夢中響起銀鈴般悅耳的聲音來:“你穿這衣服真好看。”
歪歪睜開了眼,看見自己的手正摸著一角衣擺,艷紅的錦袍上繡著龍鳳呈祥的圖案。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是我親手繡的,等我們成親那天,你就穿這件衣服。”
話音未落,歪歪急忙捂住了嘴,因為她意識到,話是從她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一個寬碩的懷將她攬入,她心頭顫動起來,這心安的感覺,跟在寒柏懷里感覺到的一模一樣。歪歪忙推開他,抬眼看去,眼瞳驟然睜大。
他向她綻放起一抹明媚地笑意來:“怎么,你想反悔嗎?不過,如今才反悔,已經遲了。我不會放過你的。”說著,手一拉又將歪歪拉進了懷里。
歪歪只覺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栽,不禁啊的一聲叫出。噗通,渾身上下散架一般的疼。睜開眼的同時,眼前映著寒柏焦急的臉。她嚇了一跳:“難道我還在夢中嗎?”想伸出手摸摸眼前人是真實還是虛幻,可手探出瞬間,歪歪才意識到不是夢,因為自己伸出去的是狐貍爪子。
寒柏握住她的爪,撫摸她的后背:“怎么睡的好好的,會掉下來。”
歪歪回避著寒柏的視線,干咳了兩聲:“沒,沒事,可能是翻身的時候掉下來的。”
寒柏把歪歪抱進懷里:“沒摔傷吧。”摸了摸她的骨頭,確認她沒傷到要害,才放心下來。
歪歪想起了在黃泉路上觸碰到彼岸花時想起的記憶,所謂的前生記憶。她的前生記憶里有寒柏,已經是十分奇特的事,怎么自己做夢還會夢到他。難道這夢也是前生的記憶片段嗎?若真是如此的話,那自己和寒柏前生到底是什么關系。為何會提到成親?
越想越覺得難以理解。歪歪旁敲側擊地問寒柏道:“咱們以前見過嗎?”
“以前?多久以前?”
歪歪思忖了片刻:“我闖入幽靈海,被你抓進龍宮,之前。”
寒柏搖頭:“沒有。那次是我第一次見你,為什么這么問。”
歪歪搖了搖頭,欲語還休。
寒柏道:“難道你是在想關于你前生記憶的事?”
歪歪點了點頭。
寒柏將目光投向遠方,沉吟道:“此事我也思慮不透。如果我和你曾經相識,為何我會半點記憶也沒有。說起來,你的前生不過是百來年前,即便輪回得晚一些,撐死上千年。即便是上萬年,我也該記得的。或者說,是彼岸花出了差錯。”
“真的嗎?”歪歪覺得寒柏的話有道理,可她心中的疑慮還沒有完全解開。因為太過真實,真實到她分不清楚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天邊已泛出魚肚白,一聲清脆的鳥鳴聲喚醒了沉睡的山嵐。仙姿灑灑的玄元仙尊,斜跨著仙鶴,飛馳而來,款款落下,立在山巔之上,衣袍翻涌飄蕩,道骨仙風。他笑盈盈地凝著寒柏,又看向他懷里的小狐貍:“知道你們闖了禍,所以我才火速趕回,幸好,已經尋到了我想尋的東西。歪歪的原身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半妖半人,有趣。”白狐一族的眼睛是冰藍色,而歪歪的是黑色。
寒柏道:“仙尊外出,是找什么東西去了。”
玄元仙尊對寒柏詭秘地一笑:“天機不可泄露。走,隨我離開此處吧。”玄元仙尊一甩衣袖,那袍袖便變得巨大,瞬間兜住了寒柏和歪歪。眨眼間,就落在了玄元殿的殿門前。
晨光刺破了霧靄,照亮了鱗次櫛比的院落。
昊空帶領著弟子們匯集在修習場上,剛準備出發做晨課,就看見了玄元仙尊的身影。急忙忙跑過去,深行一禮:“仙尊,您回來了。”垂首時,他好奇地剜了變成了狐貍的歪歪一眼。
玄元仙尊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免禮。
昊空抬起頭,瞥了眼寒柏,猶猶豫豫地道:“仙尊,弟子有事稟報。”
“你要說的事我已知曉。”說話時,視線投向整肅列隊的弟子們,見其中有幾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子,“又有新的小童入門來。”
昊空道:“昨日來了三個有緣人。”
“好。你帶弟子們修習去吧,他二人我會處置的。”
“是!”昊空應著,退回隊列,引著眾弟子下了山。
玄元仙尊帶著歪歪和寒柏進了玄元殿,凌云子匆匆迎出,恭敬地稽首:“拜見師父!”
“不用多禮。”玄元仙尊徑直往前走。
凌云子瞥了寒柏一眼,沒說話,忙跟在仙尊身后。直走到殿的最深處,玄元仙尊才停住腳步,坐下。仙鶴儀態萬方地立在旁邊,高昂脖頸,鳴叫了一聲。凌云子恭恭敬敬地和手而立。
玄元仙尊開口道:“他們傷了你的風兒,確實該罰。你把他們關在縹緲峰,也算是罰過了,以后此事,便莫再追究了。”
“師父所言,弟子不敢有異議。可若他們今后再傷我風兒呢。”
“那時,為師親自趕他們出山。”
凌云子視線凝在寒柏抱著的狐貍身上:“白狐?這是那女弟子的真身不成?”
歪歪朝凌云子吐了吐舌頭:“你這老頭兒真是不通情理,我又不是故意要傷你風兒,你卻關我。”
聽歪歪稱自己為老頭兒,凌云子心下怒意起,不想在師父面前表現出來,只能壓著。
玄元仙尊道:“她口無遮攔,你莫和她計較。你去忙你的吧,我這邊不用伺候。”
“是!”凌云子恭敬地退出。
凌云子走后,玄元仙尊對寒柏道:“你也出去。”
寒柏奇怪:“我也要出去嗎?”
玄元仙尊點了點頭。寒柏把歪歪給放下來,自己轉身走出。歪歪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跟在寒柏身后也想走,玄元仙尊叫住她:“歪歪,你留下,我有話要跟你講。”
歪歪轉回來,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他只留下她一個人意欲何為。
玄元仙尊手一指,關上了門。從袍袖里掏出一個晶晶閃閃的事物來,問歪歪道:“你可知道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