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豐收的季節。
秋天的京城,喧囂之下藏著靜謐,仿佛破曉之前的黎明。
親貴街上似乎又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沈府周圍也多了許多陌生的小販,但是這并不能阻止沈府和葉府門客的進出往來。
直到那天早上,沈府門前赫然躺著兩具尸體,是御史中丞的兩名轎夫,據說中丞大人也受傷了,如今只能在府里安養。
沈瑞昱看了尸體一眼,淡淡的說:“好好安葬。”隨后便閉門不出,御史中丞太過耿直,這樣的時候也不知道暫避鋒芒。
從那天開始,沈府和葉府門前便不再有人進出,兩位大人都安歇在家,偶爾相約一起到茶樓飲茶,并無異動。
沈相和葉相的一舉一動,都會在第一時間傳到慕容玨的耳中。十二皇子,不,現在應該是太子監國了,每日早朝,她便垂簾聽政。這不是齊國史上第一個垂簾的女人,卻是齊國史上第一位垂簾的皇后!
尚書令曾批駁此舉有違祖制時,當即被廷杖致死,從此以后再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尚書令是何等的官職?除了正一品的宰相外,他是唯一的正二品。
退朝之后,慕容玨去探望閉關的皇帝,原來皇帝早已臥病在床,不能言語了。他還能開口說話之前,對慕容玨說:“朕很想念朕的兒子們。”
慕容玨遞過一碗藥,輕輕的說:“君上,把這碗藥喝了吧。”
皇帝毫無戒心的喝完了那碗藥,就不再能說話了。慕容玨笑道:“您永遠也別想看到您的兒子們,您好好的在床上躺著吧,臣妾會好好照顧您,好好輔佐太子治理國家的。”
慕容玨大笑著走了,皇帝空洞的眼睛終于流下淚來,他的一生在他眼前閃過,太后,前皇后,太子……他曾經最親的人,被這妖婦害死的人們,他一定是后悔了吧?后悔不該在那個夜晚喝醉了酒,從此便對她懷愧于心,那么的縱容她,不僅害死了那么多人,如今就連江山也要易主了!
夜深之后,慕容玨站在自己寢宮的地板上,披散著長發,身上只裹了一件白色長裙,說不出的詭異,她對著墻上的影子,看了許久。
黑暗中,傳來低沉的男聲:“不知娘娘下定決心沒有?”
“當然,”她深吸一口氣,“他們倆都必須死,這一次,我絕不會心軟。”
“有您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影子露出笑意,“當年我無緣兩大劍客,今日能殺了他們的徒弟,真是我清風閣的大喜!”
“閣主此次必定要親自出馬。殺不了他們,那二十萬兩黃金……”
“我是一個劍客,不要用錢來侮辱我。”
“我不管你為了什么目的,總之,新帝登基之前,我要看到他們的人頭。”
“一定!”
墻上的影子不見了,慕容玨轉身看著窗外,夜色漸濃,她仍無睡意,只好坐在榻前,翻閱著奏折。這樣她反而不覺得累,也許,她天生就該在這宮里生存。斗垮了后宮中的女人,現在她又在朝堂上爭斗,和那些男人們,那些大臣,皇子,他們有著盤根錯節的聯系,誰是誰的門生,誰是誰的老師,總有那么多的沾親帶故,她能斗的過嗎?
她不信命,但有時候卻又不得不信,她沒有那么大的野心,不需要坐上那個寶座,她只要控制住寶座上的人就可以了。所以,她下定了決心,不僅要除掉沈夕菡,還要除掉蕭豫!既然她抓不到殺蕭豫的把柄,那她只能利用最極端的辦法:刺殺!并且請到了清風閣閣主江清風親自出馬。
清風閣派出刺殺蕭豫和沈夕菡的殺手,都死在了他們的劍下,這并不是清風閣徒有虛名,而是江清風為了查出他們的師從,故意為之。當他知道他們一個是何寒衣的弟子,一個是蒙自在的徒弟時,竟興奮的說不出話來。當年他沒有能和兩大劍客比試,實在是一大憾事,如今只要殺了他們的徒弟,那就證明,他的劍法和兩大高手不分伯仲了。
江清風暗暗地帶人潛伏在浩清王府周圍,已經三天了,到了第四天,蕭豫去往軍營的路上,他決定就在此時動手。
可是他沒有想到,蕭豫身后,竟然也隱藏了一位高手。
一個快四十歲的女人,江清風帶來的人纏住了蕭豫,他和那女人過了幾招才發現,她的劍法很雜,但卻招招精妙。不過江清風的劍術也很高明,有那么幾招,差點就要了那女人的命,危機時刻,蕭豫總能分身前來解圍。江清風聽到蕭豫稱呼她:“師娘。”
“原來你是蒙自在的老婆。”江清風獰笑著。
那女人冷笑道:“不錯,死鬼蒙自在的大仇未報,不然我早隨他去了。”
江清風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蕭豫,如果之前刺殺他的人都是被這女人所殺的話,那他就根本看不出蕭豫的劍法有多深。他有點后悔為什么這么冒冒然的就行動了,尤其是,他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沈夕菡。
沈夕菡的劍法高超,她的暗器也很厲害,所以江清風一邊迎戰,一邊還要提防暗器。但是夕菡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她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打,她的眼神似乎只盯著一個人,不是蕭豫,也不是江清風,而是那個女人。
為什么她看到那個女人會有很不好的感覺,夕菡不明白,只因為她是蒙自在的女人嗎?她不知道蒙自在有女人,如果當初知道的話,就不會把她留到現在了。可是,如果那時候知道蕭豫是蒙自在的徒弟,是不是也會把蕭豫給殺了?
蒙自在沒有死在她手里,卻因她而死。
要不是她用杏仁打瞎了他的眼睛,他也不會中那一劍,先生也不會因此而愧疚,自己有的時候真的很任性。當初看到過程的人,全被她殺了,她不想有人找她或者何寒衣報仇。
可是她的丈夫,也許將來會殺了她。
她忽然笑了,她想到一個妙計,可以逃離蕭豫身邊的妙計。
江清風看到夕菡的笑,心里發毛。分心是大忌,他強迫自己專心對付蕭豫,可是他不得不去注意沈夕菡。所以,當冷菊一劍刺來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盯著沈夕菡。
清風閣的閣主,就這么死了。
冷菊輕蔑的看著地上的尸體,其余的人都如鳥獸散了。
夕菡走過去,微笑著看著蕭豫:“我正好路過。這位是?”
蕭豫握著她的手,說:“這位是我的師娘。”
冷菊盯著夕菡,說不出的感覺:“你師傅呢?”
夕菡一愣:“什么?”
“我問你何寒衣呢?”
“我,我不知道。”夕菡心里沒底,她不確定冷菊是否知曉蒙自在死在何寒衣的手中,
“哼!”冷菊哼了一聲,然后縱身躍上房梁,閃身走了。
夕菡的心中長吁了一口氣,冷菊應該不知道,否則這么多年怎么不找先生報仇呢?
蕭豫扶著夕菡,溫柔的說:“剛才是不是嚇著你了,我送你回去吧、”
夕菡點點頭,自從從梁國回來之后,蕭豫對自己越來越溫和了。雖然不常到她房中過夜,卻很是體貼,即使所有人都在,也總是注視著她一個人。
回到王府之后,她盤算著清風閣的事情,她原本想親自除掉江清風,最好她能接管清風閣,為沈相所用。這樣即使將來離開了,也能為父親尋個保障。不過現在是別想了,誰知江清風會先對蕭豫下手,真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琢磨著這些,只覺得頭腦昏沉,便不愿意多想,隨手拿了本書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