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妃喜歡魚,從來不需要緣由。
而這一份喜歡,又與“水”的不太一樣。
她渴望成為魚,而水希望魚相伴。
她憧憬著魚的神秘,而水懂得魚的單純。
這么多年來。
魚妃一直在瑤池上翹首以盼,等待蒼天有魚出現。
她不愿為那“天妃”,卻又無法掙脫命運的枷鎖。
終日倚窗做夢,望著瑤池水靜靜發呆。
魚妃仍記得那一日。
天地色變,風云際會。整個天空曾短暫的出現一朵奇怪的“云”,露出一張令她朝思暮想的娃娃臉后,旋即被強橫的力量撕碎。
魚妃從其他天妃那里聽聞,是天尊在內的幾位尊者出手,合力滅了一尊“魔頭”。
至于前因后果,卻從未有人提及。
原以為事情就那樣過去,沒想到九州凡人視魚為祥瑞,怨蒼天無情。
天尊盛怒之下,水淹九州,云遮天境,將九州和凡人從天地間強行抹去……
后來發生何事,魚妃一概不知。
玄龜仿若受命于天,背著瑤池所在的這一座空山,到處云游。
瑤池就好像被蒼天放逐的云舟,漫無目的地前行。
如果不是水色和的出現,魚妃自己都會認為,已將時間遺忘。
魚妃說完,以錦鯉的姿態望著下方云海許久。
在她所在的位置,水色似乎看到一位身著紅裙的仙子,正背對著自己。
身為水靈,水色很容易聽出魚妃那簡單的故事里,盡是對“魚”的羨慕。
尤其是在成為天妃后,更想像“魚”一樣自在遨游的心情,令水色不禁動容。
她不在乎魚妃是不是跟自己一樣喜歡“魚臨淵”,只在潛意識里告訴自己:夢里夢外,魚非一條!
至少與她相伴千年的魚,只在夢里,而非殘酷的眼前。
如此想著,水色心里輕松許多。
可就在這時。
一直沉默的墨晴,猛然用漆黑的眸子打量著,似要在他身上發現點兒什么。
“之前那云妃在看到你之后,為何那般驚恐的樣子?你還親口說什么已經死了……”
魚妃這才借著錦鯉的身姿轉過頭,眼底帶著些許傷感。
然而。
就連水色也沒想到的是,竟然稍顯話多起來。
“彼岸魚生!”
“何為彼岸?魚生又是何意?”
墨晴搶先開口,以致于說話太快,金魚嘴里吐出一串氣泡。
水色也不免感到詫異,似乎從夢醒之后,她也是頭一回聽說“彼岸”這樣的字眼。
只見向前兩步,同樣置身瑤池邊沿,看向一望無邊的遮天云海。
“我接下來所說,不需要你們緘口不言,只要別忘了就好……”
魚妃和墨晴詢問似地看向水色,卻見水色全不知情地飛快搖頭。
嘴上一笑,故作帥氣。
“世人只知龍魚,鮮少知弱水。皆因龍魚和弱水合力能帶來一種凈化天地的力量——輪回!
十八位尊者中,天地雙尊最不愿看到此事發生。他們擔心一旦世間擁有輪回,仙魔將不再擁有無止境的壽命,還會將現世安寧陷入泥淖……
所以。
流經天地的弱水被封印藏匿,但凡有龍魚現世都會盡早鏟除,以絕后患。
若魚水生情,則天地無力阻止!”
這一番話,仿若根本不似從“魚臨淵”那青年的嘴里說出,而是一位閱盡滄桑的老者。
那般沉著冷靜,城府深藏。
此刻。
不論是水色還是魚妃,亦或者有些后知后覺的墨晴,心中都生出一個共同的疑問。
既然弱水被天地雙尊封印,那眼前身為弱水之靈的水色,又從何而來?
似早已知道三女會有此疑惑,轉過身來注視著“瑤池”深處。
盡管瑤池終年沐浴在陽光下,澄澈的池水底下卻顯得有些幽暗。
在那一處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正有一處被泥沙掩埋的泉眼,狀若死寂。
將一直捏在手里的魚符向前一扔,靈光乍現之時,瑤池之水向四面八方涌去,露出水底的一塊空地。
衣袖輕揮間,已帶著三女置身瑤池最深處的空地上。
魚妃和墨晴不經意地抬頭,看著周圍高聳入天的水壁有些出神。
就算她們是深居在此數十萬年的天妃和隨侍仙子,也從未想過瑤池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突然。
水色感覺腳下有什么東西絆了自己一下,俯身撥開泥沙之時,繞是她經歷不少,也忍不住捂嘴后退數步。
一具晶瑩剔透的骨骼,安靜地躺在那里,以瑤池的泥沙作為“遮羞”的布錦。
本章未完,繼續左滑閱讀
那是,一具足有尺許大小的魚骨。
無論怎么看,都龍魚死后所留。
就在水色震驚之余,魚妃和墨晴也相繼發現許多類似的骨骼。
它們像白玉一樣,在重見天日的時候,略帶一點銀色。
三女同時盯著那一頭逐漸變成玉銀的長發,如在等待一個掩埋在泥沙之下的“故事”。
將魚符喚回手中,再用力捏碎。
隨著那一雙淡藍的眸子逐漸成為腥紅,滔天邪氣瞬間把沉積在地上的泥沙全部吹去。
泥沙退過水壁,成為泥浪,很快令整個瑤池的池底,披上一層玉銀之光。
目光所及之處,遍地都是龍魚之骨。
有完整的,有碎裂的,還有身首異處的。
看上去猶如玉田一般的瑤池水底,被泥沙埋起來的都是血腥。
“三千空山盡如一,弱水憐魚終不棄!這世間沒有那么多巧合,因為巧合都是天地而為!
天地利用弱水惜魚之心,以龍魚之骨封印泉眼,致使三千弱水即便有力與天地抗衡,也不愿毀壞魚骨現身世間……”
說著,又一次忿恨地雙手握拳。
處在龍魚和弱水宿命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宣泄自己的情緒。
幾息之后。
松開拳頭,想起方才那個事關水色的疑問,化為暗紅的眸子里多出些許柔和。
“水主……是一位菩薩悲天憫魚落下的情淚!”
魚妃和墨晴不再多問,內心思量著,究竟會是哪位菩薩。
只有水色。
在聽到這句話后,雙目明顯一亮。
如果現實和夢境一樣,她都是那位白衣女子的一滴淚,那么眼前之“魚”,也絕對不只是表面上的“”才對。
有些沾沾自喜地水色,忘了如今還在瑤池池底。
一聲嘆息,又重新將水色拽回了這里。
“空山絕魚,死水絕情!躺在這里的龍魚,都為還弱水自由而來,卻都只能死于天妃之手!
因為空山上的天池水,會被深居天池的天妃感染,淪為無情的死水。
龍魚為水而來,最終只能為情而埋。周而復始,弱水斷流,龍魚絕滅……”
所言字字誅心。
蘊含在每一句話里的血淚,都讓水色心緒復雜。
她也還是會想。
若換作魚臨淵,會不會傻傻地,為自己空山埋骨千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