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處處烽火
王中正這才徹底明白李常杰的戰略企圖,不過轉眼又嘿嘿笑道:“饒他奸似鬼,照樣得吃洗腳水,李常杰不知道我們還有蘇明潤,李成器,狄詠,吳逵!”
這幾支部隊郭逵從來就沒有計算到自己的戰力當中過,現在依然如此,苦笑道:“希望此戰過后,還見得到他們吧……”
說完大步出帳,跨上駿馬,抽出騎刀:“出寨!一定要趕在李越軍前抵達白鶴蕩!在那里進行決戰!”
白鶴蕩,富良江北岸的一處江灣。
這里是宋軍的臨時軍事工業基地,小高相爺,郭淮,正在這里指揮工兵們打造簡易版弩炮,準備渡河用的巨筏。
有了機械,其實進度是很快的,打石彈肯定是來不及的,郭淮直接壘砌了陶窯,燒陶彈,然后將陶彈用網兜裝了,泡到水里,整出來的東西也夠扎實。
這里有小高相爺的一萬大理兵,還有王中正的一百炮隊親兵。
因為這一百親兵能看得懂圖紙,所以臨時充任制作弩炮的技術指導。
黃金滿路過這里的時候,也將交趾大軍來襲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小高相爺當機立斷,命令軍士們占領兩山山頭,用早已砍下的木頭構筑工事,將已經造好的弩炮全拉到山上。
大路上也堆放了橫木,堆起裝滿泥土的麻袋。
郭淮將二十五門伏虜炮全部部署在大路的后邊,這東西可不能落入敵手,敵強我寡的時候,他也不敢分散使用。
計點了彈藥庫存,除了之前在決里隘損失的那一車,其它都在,當時是按一人九彈配置的,如今還有六百枚。
將陣地布置好,郭淮又去探測前方地形諸元,確定炮擊參數。
小高相爺一身戎裝,正在動員軍隊。
家里有礦就是奢侈,他的大理軍如今可以算是舊式軍隊里的土豪,軍器清一色的渡口彈簧鋼覆土燒刃,身上是清一色輕薄的皮底油淬鋼片板甲,頭上是沖壓頭盔。
同樣一身裝備丟到汴京城,價值兩百貫,這是五百人都指揮以上才能有的待遇!
這還是刀裝普通。
光一個普通兵的二林制式長刀,手工重新打磨后,再換套華麗刀裝,在汴京城賣上百貫,都沒有問題。
但是歧視鏈永遠存在,郭逵對大理人的軍力比對夔州義勇的軍力還要不看好,所以小高相爺對自己被郭逵丟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搞基建非常不滿。
結果瞌睡來了掉枕頭,后軍變前軍,墊底變先鋒!
小高相爺決定好好露一回臉,之后才有更大的牌面從蘇油那里撈好處。
前方已經出現了越軍前鋒,小高相爺站立在后方一個臨時搭起的觀陣臺上,迎著身后躍出地平線的微光,兩手抓住身后腰帶兩角一拉,腰帶就如同一條游龍一般倏然彈直,圍著小高相爺的腰間蕩開!
一個花哨到了極致的招式之后,小高相爺拔出光可鑒人的華麗長劍,“蹡踉”一聲,清越的聲音如龍吟鳳引,在山谷里回蕩。
小高相爺伸劍前指,逼格這一刻滿到了溢出:“迎敵!”
東線,昭文侯和阮根已經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
阮根一身血污,沖到昭文侯的身前:“侯爺,兒郎們抵擋不住了,撤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末將拼死,也要將你送到韋首安的船上!”
昭文侯坐在胡椅之上苦笑道:“韋首安……自我大軍出動一路跟隨,待到接敵之后,他便借口宋軍水師攻入富良江,停止了前進。”
“左郎將還沒明白嗎?我們被李常杰那閹豎給賣了!”
“太后,陛下,當真是好手段……此戰不管勝敗,宗室都被給剪除得干干凈凈……”
“所以,我不管回不回去……都是個死。”
阮根又驚又怒:“既然今上涼薄如此,我們何不干脆投宋?”
昭文侯搖頭,站起身來:“阮左郎,你已經盡力了,我的事情卻還沒做完……”
“我要去告訴宋軍,大越王室子孫里,也有如蜀漢北地王那樣的人!”
說完翻身上馬,抽出長刀:“為國捐軀,當在今日,有愿同赴死者,隨我來!”
阮根淚流滿面,跪倒在地:“侯爺——”
無數越軍受到昭文侯決死之氣的鼓勵,跟隨在他身后,吶喊著朝著前方封鎖谷口的宋人騎軍精銳沖去。
王愍騎在馬上,看著山坡下一支隊伍沖過來。
為首者甲上有金銀裝飾,頭上是束發小金冠,身周只有數十騎軍親衛,后方是上千越軍。
輕輕碰了碰身側駿馬上的張世矩:“都管,大魚啊……”
張世矩放下單筒望遠鏡,小心的收好,插到馬鞍旁的皮囊里,輕蔑地說道:“鐵憨憨。”
王愍將騎刀抽出來高舉,左右環視:“準備接敵——沖陣!”
山谷兩側,兩支精銳西軍從淺崗上如同流水般傾瀉了下來,馬速漸漸增加至極致,騎手們將騎刀平指,擺出訓練是切割草人的標準姿勢,朝昭文侯的殘余軍隊碾壓過去。
西路,燕達正在帶領鎮戎軍朝白鶴蕩縱馬狂奔。
此次出征之前,趙頊特意召見過他,對他說道:“卿名位已重,不必親矢石,第激勉將士可也。”
燕達頓首:“臣得憑威靈滅賊,雖死何憚!”
趙頊問他:“用兵當何為先?”
燕達回答:“莫如愛。”
這話要是從蘇油嘴巴里說出來,那全是正常,可是從一米八的虬髯大漢嘴巴里說出來,卻不是趙頊預想的標準答案。
于是又問道:“威克厥愛可乎?”
燕達堅持己見:“威非不用,要以愛為先耳。”
僅憑這一條,蘇油對燕達就敬重非常,加上鎮戎軍又是精銳又是老部下,罐頭餅干弩矢,有什么需求都讓張麒優先安排。
白鶴蕩是軍器重地,燕達同樣對小高相爺的部隊沒有信心。
聽聞交人來襲,燕達立即帶領鎮戎軍救援。
有校尉稱沒有中軍命令,且敵人數萬之眾,非一軍可當。燕達怒道:“彼戰已危,豈可為自全計!吾意已決,敢言安營者斬!”
白鶴蕩在郭逵中軍大營西面三十里,如今已經交戰半日,燕達不指望那里還在守軍手中,只希望自己的出擊,能給郭逵中軍一個從容應敵的機會。
富良江上游,一支部隊鬼鬼祟祟的下山了。
劉紀被李常杰打得大敗虧輸,遁入山中,方才察覺自己犯了大錯。
自己應該沿途撤退的,如今讓出大道,被李常杰大軍長驅直入,肯定會造成宋軍極大的被動。
兒子好不容易給自己擦干凈的屁股,現在再次沾滿了那啥。
要是宋軍大敗,事后需要找一個替罪羊的話,呵呵呵……
聽說自己的兒子很爭氣,有勇有謀,抓了大叛國賊徐伯祥,端了他多年布置的老巢,將大宋邊境三州的細作料理得干干凈凈,蘇少保為此特意將劉世恒的名字單列出來,上奏了官家。
官家也很給少保面子,如今自家兒子可是得了西上合門使,邕州建武軍團練使的差遣。
這可是光宗耀祖的東西,不是經略相公手里那種一撒一大把的空白告身,也不是羈縻州那些將軍刺史等虛頭巴腦的玩意兒,這是正經的大宋正州一軍編制的指揮官!
劉紀取下頭盔,發髻已經散亂,哭喪著臉坐在一塊山石上,懊悔不跌:“兒子啊……爹爹我對不起你……嗚嗚嗚……”
小校趕緊過來安慰勸解,劉紀掛著一臉的鼻涕眼淚怒道:“別勸我!你們知道個屁!我老劉家這把虧大了……嗚嗚嗚……”
小校們翻著白眼,心說其實我們是怕你動靜太大,將敵軍引來了好不好?
結果怕什么來什么,就聽山間一聲清越的鳥鳴,一支隊伍突然冒出了身形,將劉紀一行人團團圍在了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