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九章扁罐
八公還創造性地設計出了“七星塘”,就是將蘇家莊子前邊幾口相鄰的池塘,設計地下魚道進行連通。
只要一口池塘不結冰,其余幾口塘結冰也無所謂,冰面下的水道是相通的,魚兒們自己都知道來溫度較高,供氧較足的魚塘越冬,大大降低了暖水的消耗量。
然后老百姓又將這種現象歸結成了石仙卿布下的天師道風水陣,導致勛貴們紛紛效仿,在自己的冬莊前頭,沒有池塘的都要硬挖出七口魚塘來。
一般莊內還有一口真正的暖水小池,用來養金魚錦鯉供主人觀賞,這下北斗七星加北極星的陣法算是齊全了。
科學辛辛苦苦探索出來的養殖方法,被迷信端了鍋不說,還完美地推廣了開去,蘇油知道后,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所以冬日里尉氏還有一景,一口池塘霧氣氤氳美輪美奐;一口池塘結著薄冰,進水口處的上方是一個薄冰包圍的圓形水面,那里也凍不住。
而其余的魚塘,則整個被冰封住,異常平靜。
一口魚塘產生的霧氣顯不出美麗,可是數十上百口這樣的魚塘圍著一個古意盎然的大村落,那景觀就非常的賞心悅目了。
淡水魚的寄生蟲,玉局觀已經在很多醫學著作里面提及,大相國寺也著重推廣,很多可怕的故事,讓勛貴們對淡水魚膾的興趣大減。
不過他們也不是沒有吃的,兩浙路的生猛海鮮,價格應聲而起。
皇家雖然拒絕了這等奢侈的供奉,但并不意味著勛貴們就不趨之若鶩。
因此自打蘇油發明的海水循環過濾水產船問世以來,那艘船上的蒸汽機就沒有停過。
除了回程的時候。
吃海參,在今年的汴京已經落伍了,現在方知味酒樓上的頂級奢侈宴席,叫南海宴。
宴席除了美味珍饈,還帶著表演性質。
當廚子端上來一個搖須彈尾的六斤大龍蝦,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將之處理成晶瑩剔透的龍蝦膾的時候,賓客們情不自禁的驚訝低呼聲,會讓主人的虛榮心理得到最大的滿足。
而淡水魚,則成了豐富普通小老百姓餐桌的必需品。
很尷尬,因為淡水魚的處理要是不得法,一來腥膻,二來寡味。
現在最受歡迎的淡水魚是鯰魚、江團一類無甲魚,沒有別的原因,這幾種魚體內的脂肪含量比較高,省油。
還有就是鱸魚,鱖魚一類,這些魚受歡迎的原因則是因為腥味較輕。
好在大宋頂尖吃貨小蘇少保,貼心地給大家提供了完美的解決方案。
只要你去便民萬姓集,或者大相國寺醬菜攤位買上幾兩酸菜,榨菜,泡鹽姜,再打一兩菜油,主婦們就能夠料理出一道滋味濃郁,廣受家人好評的酸菜魚。
或者更奢侈一點,魚塊裹上面粉用油炸過,剩下的油倒回油罐里慢慢吃,鍋里留點底油,加上醬油或者豆瓣醬,一道美味的紅燒魚或者豆瓣魚,也難不住巧手的主婦們。
菜油和炒鍋,主婦們最可靠的朋友,功不可沒。
有了它們,再加上綠豆粉或者芡粉,即便是便宜的純瘦肉,也可以加工成老人孩子都嚼得動的美味菜肴。
明明是蘇油在陜西利用軍中剩饅頭發明的甜面醬,被大相國寺醬園子無恥地命名為“京醬”;
而明明是醬肉絲,卻愣被汴京成的主婦們叫成了京醬肉絲,因為里邊有發酵過程中產生的麥芽糖,備受孩子們的喜愛。
于是主婦們信誓旦旦的宣稱,大相國寺用汴京城周圍麥子生產的甜面醬,就是比外路的要好。這莫名其妙的地域優越感也是沒誰了。
尉氏縣郊這些景象,尤其是那一個個在這個時代本來不應該產生的塑料大棚,在快速奔行的蘇油的眼里,是美麗的風景。
而在冬日里依舊精細地打理著菜園的農人;忙著摘洗菜蔬等待四通大箱車上門的農婦;剛從雞窩里摸出發熱的雞蛋,高喊娃子跑慢點的老人;背著書包跑得飛快,一邊叫著要遲到要遲到,一邊忙著和前方小朋友打招呼的孩童們……
在蘇油的眼中,這些鮮活踏實的生活場面,鮮活的人,才是大宋最美麗的風景。
雙馬神駿,一路狂奔到夜飯之前,兩人終于抵達了尉氏蘇家的冬莊。
莊子前頭安著木頭假肢的漢子一見到兩匹駿馬,就對自家娃子招呼:“趕緊回莊上,告訴里邊人老爺回來了!”
娃子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扁罐哥扁罐哥,你爹爹回來了——”
漢子愣了一下,吼道:“老子是讓你先告知八公跟姑奶奶——”
不過娃子已經跑遠了,兩匹馬轉眼就奔到了面前,漢子只好趕緊上前一把拉住韁繩,唱了個肥喏:“老天爺,盼星星盼月亮,總算老爺回來了!”
蘇油一扁腿下得馬來:“張二!你狗日的啥時候改口了?以往不是叫我少爺的?”
那漢子嘿嘿赧笑道:“這不是有了兩位小少爺嗎?可不得叫你老爺才成。”
蘇油笑道:“倒是在理,這馬好好料理,百里狂奔,怕會出事兒。”
“哎喲那老爺我就不陪你回莊了。”漢子翻身上了馬,一點看不出身帶殘疾:“得去緩緩步子好生調理才行,老爺放心,趕緊去莊子看看老小,馬交給我就行了。”
平正盛也從馬上翻下來,漢子將他的坐騎韁繩掛在自己騎乘的那匹鞍橋后邊:“老爺你去忙,張二明日再來拜見。”
看著張二的背影,平正盛點頭:“這是個好手。”
蘇油翻著白眼:“日本很多好馬嗎?說得就跟自己懂騎陣似的,走了趕緊。”
冬日里奔行一天,冷風將骨頭都吹僵了,蘇油一邊活動一邊朝莊子走去。
還沒經過兩個水塘,莊子門便打開了,里邊奔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爹爹——”
蘇油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誒——扁罐你跑慢一點……”
說是這么說,自己腳下也奔跑了起來。
小身影奔近,沒有要減速的架勢,蘇油趕緊蹲下身子:“慢點慢點……哎喲!”
扁罐一下撞進蘇油的懷里,將蘇油撞到在地上,父子倆滾做一團。
扁罐支起身子:“爹爹!”
“嗯!認得爹爹?”蘇油這一刻心里被溫馨填滿了。
“認得,你跟娘,都和畫上一樣的!”
蘇油在外任的時候,每年都要給家中寄一副“寫影”,和如今大宋官宦人家那種寫影風格不一樣,用了寫生手法,力求真實,蘇油將之稱為“超寫實繪畫風格”。
交州手藝人多,多是精通繪畫的高手,寫生也算是理學的一門,在采集標本受限的情況下,描繪力求真實的植物,動物,自然場景也用得上。
因此扁罐收到的父母畫像,就跟后世的大幅照片一般,扁罐根本就不用辨認就能知道眼前這位就是爹爹。
蘇油坐了起來:“八歲多了啊……”說完用手比了一下:“我離開的時候,你才這么高,啊不,差不多這么高……”
扁罐抱著自己父親的腰:“你給我帶了那么多的禮物,我都好喜歡,還有畫冊,爹爹最好了,謝謝爹爹。”
“喲?”蘇油問道:“誰教你這么說的?”
扁罐立刻坦白:“蜀國阿姨,他說爹爹和娘是最疼我的,不過為了大宋要去外地做官,要我長大后也跟爹爹一樣。”
“哈哈哈……”蘇油笑道:“蜀國阿姨把扁罐照顧得這么好,爹爹明天得去謝謝她。”
扁罐說道:“蜀國阿姨照顧皇祖奶奶生病了,娘這幾天都在給她治病,我和彥弼都是奶娘帶著去讀書。”
彥弼就是王彥弼,蜀國公主和王詵的兒子,要不是石薇,這孩子三歲就會莫名其妙的死去,如今卻也成了扁罐的玩伴和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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