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城中燈火通明,侯玄演在宅子里大擺宴席,宴請岳州府文武官員。
岳州知府袁繼咸、浙東領兵而來的顧炎武、鄭遵謙、夏完淳以及自己的親兵統領秦禾,當然還有洪一濁,這些都是侯玄演在湖廣的心腹。
長達數月的時間,彼此間同生共死,終于打贏了荊襄會戰。荊州前線的血雨腥風,長沙城下的絕地反攻,大家都是并肩作戰,同生共死,一場大會戰打完,沒有人投降獻城,出賣同袍。侯玄演對他們很滿意,身處這個時代,有時候要求就是這么低。從甲申國難開始,不知道多少豪杰,死在了屈膝叛國的小人手里。
大堂內火盆中,木炭燒的室內暖流不斷,堂內眾人飲茶談敘,各自談笑宴宴,互相拜年。
等眾人論資排輩坐定之后,侯玄演站起身來笑道:“諸位,本督自從來到湖廣,幸得各位鼎力相助,將士上下用心,歷經大小戰事幾百場,終于將清兵趕出了湖廣。如今只有襄陽一城被堵巡撫團團圍住,恢復湖廣全境就在眼前。趁著歲暮,將大家伙請來,一來是為了慶賀新年,二來也是為了感謝諸位的襄助,愿我們再接再厲,早日北伐中原。”
袁繼咸心懷舒暢,荊襄會戰一掃晚明屢戰屢敗的陰霾,他大笑道:“督帥說話太客氣了,荊襄一戰誰不知道是督帥的功勞最大,趟風冒雪頂在前線,親冒矢石,甚至不慎中箭,足見督帥之勇;長沙毀城門落吊橋,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足見督帥之智。我們這些人,能跟著督帥打仗,才是天大的福氣。”
堂間笑聲不斷,鄭遵謙點了點頭,摸著胡子說道:“這話說的不錯,當初督帥拿下紹興,救出錢肅樂老兄,我就知道督帥有勇有謀,是個干大事的人。”
侯玄演自矜的一笑,展顏道:“鄭兄帶著家丁護院,就敢在城里殺人劫獄,打開城門,也是個有血性擔當的漢子啊。”
在這種場合一向沉默寡言的洪一濁,眼里滿是欽羨,說道:“諸位恐怕還不知道,大哥乃是受過東王公點化的人,天生的福澤深厚。”
眾人不明所以,七嘴八舌問了起來,洪一濁宣了一聲道號,將侯玄演在嘉定那番話從頭說來,竟然記得清清楚楚。
侯玄演暗暗汗顏,看著大家目光了然,竟然信了個七七八八,更加慚愧。他一拍手掌,親兵們開始上菜。一盤盤的菜肴、美酒端了上來,雖然不是很精美,但是很豐盛。
荊襄打得漂亮,堂上人人開懷,就連一向不怎么飲酒的顧炎武都喝的兩頰紅潤。侯玄演動情說道:“大家聽我一言,縱觀弘光以來的大小戰事,我侯玄演不是吹大氣,幾次大勝仗都是我打的,這話沒錯吧?”
袁繼咸點了點頭,說道:“沒錯,督帥真乃國之棟梁。”
侯玄演嘆了口氣,說道:“這倒不是我有什么大才,只是少了些掣肘而已。從何騰蛟,到黃道周,前線打仗,他們在后方攪風攪雨,這仗還怎么打?”侯玄演越說越氣,一摔筷子,罵道:“有明以來多少豪杰,誰不是敗在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小人手里,讓大好的河山,淪陷在異族的鐵騎下。”
說到這里,侯玄演站起身來,說道:“伐清大業,路途尚遠,今后還請諸位一定要護我,免遭小人構陷。我侯玄演還想要為漢家江山出一份力,不想死在風波亭里。”
顧炎武臉色一沉,怒道:“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異族率獸食人,奴役中原,謂之亡天下。如今天下將亡,要保天下,匹夫無論貴賤,與有責焉!督帥身系天下興亡,我等勢必以死相護。”
袁繼咸酒量高一些,聽了這話,先是有些驚慌。隨即暗暗低下頭,若有所悟。
其他人都是侯玄演的鐵桿心腹,也都紛紛表示忠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侯玄演念及到了歲末,眾人也都有各自的應酬,就將大家一一送走了。
湖廣是個戰略要地,俗稱湖廣熟天下足,不僅是地理位置重要,還是糧食最高產的地區,想要北伐必須掌握湖廣。今晚宴請的這些人基本都是自己在湖廣的基石,有了他們,再各自發展下屬,才會保證這里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侯玄演酒量一般,加上最近心事很重,多喝了幾杯。回到內院的時候,走路已經有些搖晃。
院子中雖然只有他們主仆三人,但是兩個小妮子已經布置的喜氣洋洋,到處貼著對聯、福字、年畫,墻邊的石榴樹下還掛著一串鞭炮。
侯玄演輕笑一聲,推開門進去,只見雙兒和妙兒正在洗著蘿卜。見他來了,忙迎了上來,脫下身上的大氅。
雙兒眉頭一皺,說道:“爺酒量奇差,怎么又喝的一身酒氣,身子還沒好利索,明兒又要頭痛了。”
妙兒見他身上有些雪沫子,殷勤的扭腰彎臂,出去了外面的衣物。一邊忙活一邊說道:“到了年末嘛,難免要應酬的,你快去沏碗茶來,勝過在這里嚼舌頭。”雙兒吐了吐舌頭,轉身去沏茶。
侯玄演見她穿著對襟窄袖衫襦,緋紅色的燕居褻褲裹束著滿月狀的翹臀,勾勒出誘人的曲線。對著自己忙上忙下,一把攬在懷里,說道:“還是妙兒可心,知道我的心事,你們在這洗蘿卜做什么?”
妙兒慵懶地躺在他懷里,像個饜足的小貓,柳眉杏眼,桃腮菱唇,嬌媚如花。
“爺連這個都不知道么,當然是春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