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玥情不自禁地抬起頭，看向那個紅榜頂端的名字。
朱瑛。
因為她？
眼前的三位年輕公子沉默著，像是默認了段芷云的話。
朱玥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張了張嘴卻一句話說不出來。
這位素不相識的公子做到如此，居然是因為自己是那個人的姐姐？
這樣說來，她的確是聽說朱瑛被天泉書院的座師收為了弟子，但她一直以為那只是做做樣子，或者是有什么隱情。
朱玥沒有想到天泉書院的學子會真的將那個女子當做自己人，連帶家人都會維護。
畢竟她是一個女子啊。
吶，對吧？女子怎么，能？能……
明明大哥也是天泉書院的弟子，為什么這個男子只提起師妹？
朱玥只覺得腦子里亂糟糟的，看著身前清瘦的男子，心想難道是還有別的緣由？
畢竟一個男子會維護一個女子，想來也不可能是因為別的……
畢竟就像是王嬤嬤所說，男人和女人之間只可能有一種關系。
就是沒想到自己那個妹妹到底是哪里……
就在朱玥陷入思緒中時整個場面也陷入僵持。
面對段芷云的質問，司徒高義的臉上有些無奈，看了看面無表情站在一旁的慕恪之和擋在中間一動不動的魚斯年，聳了聳肩。
“好了，別那么激動，”司徒高義心想為什么和稀泥的還是他，果然和那個女人扯上關系就沒有好事。
人不在都能攪動風云。
不過……
司徒高義回頭看了一眼紅榜上刺目的大字，以及抱著卷軸再次走到門樓上的衙役。
只是武試兵法的放榜就如此，之后文試又會怎么樣呢？
他還記得上次縣試時那個女子的末榜。
不提名次，還不知道這次她能不能上榜呢。
司徒高義搖了搖頭，重新看向段芷云這邊，“大庭廣眾之下鬧大了也不好，今天畢竟是放榜的大日子。”
他意有所指道，“你今天也是來給二郎發兆的，文試榜還沒放呢，你不去榜下等著在這里大動干戈，也不嫌不吉利。”
段芷云的臉色變了變。
“好了，總之先把人都放開，”司徒高義語氣緩了緩，環視了一圈周圍的護衛，“現在這樣像什么樣子。”
他臺階是都給到了。司徒高義心里嘆一口氣。
段芷云臉色卻還是僵硬，“我如果不放你們又能怎么樣？”她盯著慕恪之身后一些小廝模樣的人。
沒有一個身著鎧甲的護衛。
但她知道那些看上去跟普通人沒有兩樣的人都是暮云樓的侍者。
所以根本不是普通人。
“你們難道要和我們段家的護衛動手嗎？”她直直地看著慕恪之。
慕恪之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而就在此時，原本一片死寂的人群卻突然爆出一陣驚呼。
衙役拉長聲調的高喊傳來。
“大周朝載初八年，徽州鄉試文試放榜！”
來了！
此時此刻其他事都已經不重要！
誰還有心思顧及兩個小姑娘的斗氣，所有人全部齊刷刷轉頭盯著放榜的門樓。
連原本按住朱玥的婆子都張大嘴松開了手。
朱玥愣愣地抬起頭。
文試的放榜，就要開始了。
在這一刻上千人全部看向一個方向，眼里再無其他。
這個場面十分壯觀，剛剛的一切都被拋到腦后，連朱玥都覺得心怦怦直跳。
此起彼伏的喘息聲響起，更多的人則是屏息以待，或雙手合十或攥緊書卷，考生和家眷們的額頭滲滿了汗珠。
所有人的心都被一個結果所牽動。
這就是大周的國試。
這是朱玥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國試的力量。
按照傳統，先公布的是末榜。
衙役松開手，巨大的卷軸滾滾而下。
文試榜的最后一名是天泉書院的一名叫金德利的考生，大部分民眾們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沒有什么名氣，自然也沒有太多議論，只是因為是天泉書院的學子，不免有人嘲笑了數句，感嘆天泉書院一代不如一代。
司徒高義偷眼看了魚斯年一眼，發現他臉上并無不悅，只是盯著最后的那個名字若有所思。
“怎么了？”司徒高義小聲問。
魚斯年愣了愣搖頭，“沒什么。”
他只是想起了縣試放榜那天的事。
“男人建功立業，女子料理家事，”那一天那個女子笑盈盈地重復道，“總共十二個字，如果金師兄鄉試排名在我之下，就煩請您幫我料理家事十二天吧。”
不知道金德利逃不逃的掉了。
除了當事人，末榜引不起其他圍觀民眾的興趣，很快就過去了。
接下來是中榜。
中榜又被稱為會試榜，里面是除了首榜的六名之外的前一百五十名。
今年因為能進入會試的名額只有一百五十名，也是中榜最短的一年。
朱玥屏住了呼吸。在剛剛的末榜里，沒有朱戎的名字。
雖然兄長天生文質，又秉承名師教導，但她還不至于奢求兄長能進首榜。
畢竟正如王嬤嬤所說，能進鄉試首榜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尋常人是沒有福氣和文曲星搶位子的。
朱戎是落榜還是進入會試，就看中榜的了。
榜單滾落。
朱玥心頭一抽，一時間居然不敢看，就在這時她聽見身邊丫環喜極而泣的聲音。
“中了！中了！”
“小姐！少爺中了！”
朱玥睜大眼睛望去，從榜單頂端往下數，終于在第一百零七的位置上看到自家兄長的名字。
天泉書院，朱戎。
朱玥捂住嘴，眼淚汩汩而下。
她的同胞哥哥，是舉人了。
而且還能去神都考進士了。
那些在地下的不眠之夜，那些含著不甘，混合著血與淚的日子，深夜醒來看著少年抱著書卷的身影在她眼前閃過。
一切都有了回報。
熬出頭了，真的。
她有一個舉人哥哥了。
朱玥嘴角咧起，簡直想要和全世界分享，她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環視四周，卻發現身邊的三個男子都依舊凝視著放榜的榜單。
連段芷云都一臉緊張地好像要喘不過氣來。
說起來剛剛的確沒有聽到這三位公子身邊的人喊中了。
但看這三位通身的氣派，怎么也不像是會落榜的樣子。
朱玥睜大眼睛。
難道全都是首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