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晨起,鄭嬪室內,盧氏已將昨夜陛下晚至,而昭儀未至之事添枝加葉訴于鄭氏知曉。
鄭氏將懷中嬰兒遞于乳母,恨恨道:“前次羅夫人產子,皇后亦不過晚至,便被陛下斥責。其自恃有陛下恩寵,便這般目中無人。”
“鄭阿妹,你方生產不久,切莫動氣。”李氏恰于此時一腳跨入了房門。
鄭氏、盧氏二人見李氏入內,皆欲行禮,便被李氏制止。
李氏滿面關切之情,道:“鄭阿妹身子可還好?昨夜你那般疼痛,吾聞之心疼不已。”
坐于鄭氏塌邊,拉起鄭氏之手,李氏繼續道:“吾不及阿妹有幸,入宮多年,卻不曾為陛下誕下一兒半女。如今阿妹產子,亦是咱們宮里首出之子,吾定視若己出,于阿妹一同育悌兒長大。”
鄭嬪聞之心內感動不已,滿眼晶瑩,道:“這深宮之中,唯夫人待妾以誠,妾自感激不盡。”
接過盧氏遞來的錦帕,輕輕拭面,鄭氏道:“妾自入宮三年以來,只感陛下待眾姊妹一視同仁。如今,惡婦當道,日后恐再無咱們姊妹立身之地了。”
李氏淡淡一笑,道:“吾縱是粉身碎骨,亦會護得二位阿妹周全。”
頓了頓,李氏接著道:“如今當務之急,便是安置蕎兒之事,旁的暫且勿論。”
言罷,李氏行至乳母處,接過元悌逗弄起來。
御書房內,元宏與任城王元澄以及咸陽王元禧坐于一席邊飲茶邊議事。
因臨近太子擇孺子之期,待議罷政事,元澄便將所擬列選之冊呈于元宏審度。
元澄雙手呈冊,道:“陛下,臣已將漢家世族凡適齡女子皆造冊于此,父兄之職、母家譜系、所善之技,皆詳盡于內。”
元宏點點頭,道:“若朝中眾人皆如皇叔這般,行事慮無不周,朕便可安心于外開疆拓土了。”
言罷,細細將名冊閱之。元澄所列名冊之中,清河崔氏、太原王氏、滎陽鄭氏、趙郡李氏以及魯郡劉氏皆有適齡之女入選。
待閱罷,元宏對二人道:“若欲緩吾鮮卑與漢人之隔閡,必要力倡與漢人通婚之舉。”
將手中之名冊置于案幾之上,元宏繼續道:“皇族之中凡未婚之子弟,嫡妻王妃必是漢人世族之女。今日,朕與皇叔與二弟,先為恂兒定下左右孺子,以示皇族。”
元禧點點頭,接過話來:“陛下所言極是。若欲長治久安,漢家大族之力不容小覷。”
元宏點頭稱贊,將案幾之上名冊遞于元禧,道:“二弟,你也瞧瞧皇叔所列選之女。”
待元禧閱罷,雙手置于案幾之上,笑道:“此五大世家之中,除魯郡劉氏,其余各家皆有女子于陛下后宮及宗親皇族之邸。”
元宏微微一笑,轉頭詢元澄道:“此番擇選,皇叔可有何舉薦之人?”
元澄微微頷首,答道:“臣奉陛下之命與眾世家之中擇出此五女,論相貌當屬趙郡李氏,論德行當屬魯郡劉氏。”
小爐所煮之茶已沸,元宏親手舀入二人茶盞之中,方道:“左右孺子雖非太子正妻,然此二人許為太子誕下長子,朕便不得不謹慎而為。”
呷了一口茶,元宏悠悠道:“恂兒生母林氏與恪兒兄妹生母高氏,皆為皇祖母為朕所擇開房之人,其二人皆心性良善,毫無是非之心。若恂兒有如他生母般品性之孺子相伴,朕便可安心了。”
元澄點了點頭,道:“臣遣人暗中往各族調查,所遣之人,皆是跟了臣多年之仆,所言必是可靠。待去往魯郡之人歸來,對臣言道‘魯郡劉氏之女,雖只及笄之年,卻是溫良敦厚、心慈好善之人’。”
見元宏與元禧二人聽得仔細,元澄接著道:“其言道‘劉氏府邸門前設一瓦棚,有仆役于內作業,凡郡內獵戶捕得懷子之獸,皆可至此換取錢糧。劉府之人得之,便會將其放歸林間。’而此舉,便是劉氏嫡出之女所想。”
元澄言語之間,元宏不時微微頷首。
待元澄言罷,元禧開口道:“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惜物之心,著實難得。”
元宏亦開口道:“孟子有云:‘君子之于物也,愛人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太子身邊若有此良善之人相伴,必可使太子待子民以仁愛。”
將案幾之上名冊展開,元宏以朱筆畫圈,便將魯郡劉氏定為太子元恂之左孺子。
元澄與元禧齊齊起身,道:“臣賀陛下,為太子覓得良人。”
君臣三人正說話,三寶入內來報,太醫令于殿外求見。
自禾有孕,元宏便要太醫令日日為禾請脈問診,而后來報。
待向元宏及元澄、元禧俯身行罷禮,太醫令梁世清道:“陛下,方才臣為昭儀請脈,昭儀風寒之癥雖緩,然昭儀身懷龍嗣,臣自不敢用藥過急。”
見元宏鎖了眉頭,梁世清小心道:“臣已開了驅寒之茶湯,囑昭儀以茶代藥飲之,不出三日,昭儀定可康復。”
元宏聞此言,方展了眉頭,道:“好生照看昭儀,不容有任何閃失。”
梁世清連連應是,退了出去。
梁世清將退至門邊,乎聽元宏問道:“方才何人伴昭儀近側?”
梁世清急忙忙轉身回至御前,道:“除了汪氏,另有一小女子于一旁為昭儀撫琴。”
元宏點點頭,揮手示意其退下。待梁世清離去,元禧笑道:“陛下待昭儀之心,便是尋常百姓夫妻,亦是不可多得。”
元宏笑而不語,思忖片刻之后,忽道:“皇叔所薦鄭氏之女,如今常常陪伴昭儀左右。朕見其亦是個聰明討喜之人,若以此女為子恂右孺子,皇叔與二弟意下如何?”
元澄微微點頭,道:“臣聞此女善音律,能詩文,如今其可伴昭儀身側,那定是性情溫和之人。若其為太子孺子,亦頗為妥當。”
元宏復又執朱筆,定下鄭蕎為右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