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和Anne走到大殿深處，上了幾層臺階，來到龍椅跟前。
要是換做平時，這么奢華的一張龍椅，林朔興許會上去坐坐體驗一下。
不過他現在沒這個心情。
鉤蛇的洞穴，就在這龍椅的正下方，這條畜生的氣味，正從龍椅下的地毯中滲上來。
林朔不著急掀開龍椅，而是用手扶著龍椅的靠背，另一手從上衣口袋里摸出煙，抽出一根點上。
自家人知自家事。
這種節骨眼，林朔知道自己會出現什么癥狀，他必須盡快調整過來。
不過這一次，似是林朔反應過度了，自己并沒什么癥狀。
“林先生，你好像……挺正常的。”Anne在身邊說道。
“……”林朔自己也有些奇怪。
這種癥狀，已經困擾林朔整整六年了。他早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犯，什么時候沒事。
但這次，似乎情況有所好轉。本以為自己應該抽根煙緩一緩，卻發現用不著。
“也許，是因為您知道，那天晚上出現那種情況的原因了。”Anne猜測道。
Anne在大學時并未主攻心理學，但多少還是知道一些。她知道任何心理疾病的發作，往往是有誘因的。
對林朔而言，這個誘因，可能由兩部分組成。
一是關于鉤蛇的記憶，二是對昆侖山事件的困惑。
如今困惑情緒減輕了，誘因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林朔自己也不清楚，“不過不管怎么說，這不是壞事。”
“嗯。”
一邊說著，林朔熄滅了煙頭，一把抓住這張龍椅的扶手，左右試了試力。
這把純金打造的龍椅，卻被林朔輕而易舉地推開了。
林朔其實并沒花多少力氣，自然不是因為龍椅本身很輕，而是因為這張龍椅下裝著兩道滑軌。
兩道滑軌之間，龍椅原本所在的正下方，鋪著一塊顏色明顯區別于旁邊的地毯，跟旁邊玄底金紋的地毯不同，這塊是純金色的。
掀開這塊地毯，是以整塊的石板，上面有兩個拉環被鑲嵌在石板里，保持著表面的大致平整。
林朔雙手拿住拉環，輕輕一拉，整塊兩米見方的石板就被他拿了起來。
石板背后，露出一個光燦燦的入口，里面的光亮遠比這座大殿的油燈要亮得多。
這是一種金色的強光，讓長時間處于相對黑暗環境的兩人，不自覺地微微瞇起了眼。
等眼睛適應了這種亮度后，林朔終于看清了，這是一個通往地底更深處的入口，有一排臺階斜斜地通往一個未知之地。
林朔首先進入通道內，Anne也緊隨其后。
隨后兩人發現，這里的光源，是就在臺階下方，那是一條靜靜流淌著著巖漿河流。
這里的臺階，不知道是如何種材料制成，呈半透明狀，既隔熱，又將巖漿的紅色亮光過濾成了近乎潔白。
這條通道的四壁上，則鑲滿了金色的礦物晶體，讓地底的光源又被折射成黃金色。
這座龍城的城區部分，要么陰森黑暗，要么皇家氣派，但不管怎么說，依然在林朔和Anne的認知范圍內。
而一旦進入這條通道，周圍的一切仿佛變得魔幻起來。
不過對林朔而言，他無心欣賞這里的魔幻景象，他只是用最短的速度觀察了此處的地形，確認這里是安全的。
因為這條通道的尺寸，鉤蛇進不來。
慢慢地拾級而下，林朔知道這種安全并不長久。
此處鉤蛇和巴蛇的氣息越來越濃，戰斗正在悄然逼近。
走了大概有兩三分鐘，前方的景象又是一變。
這里出現了一條岔口。
其中一條跟如今這條通道的風格相似，白色的地面和金色的墻壁，而且方向也是筆直的。
另一個路口則顯得粗暴很多，那是一個形狀并不規則的大洞，直徑將近十米，旁邊堆滿了金色的晶體礦石。
看樣子，是被人用炸出來的。
“這個被炸出來的入口，大概就是第一次地震的源頭。”Anne觀察了一下，說道，“也不知道是誰干的。”
被Anne這么一提醒，林朔覺得有必要去里面看看。
對方炸出這么一個大洞，必有所圖，進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痕跡，說不定可以據此推測出對方這次龍城之行的目的。
“走，進去看看。”林朔說道。
兩人進入這個洞口，發現里面的空間果然很大。
這依然是宮殿的內部結構，只是里面卻沒什么東西。
或者說，這里面原有的東西，都被人搬走了。
而在這座埋藏在龍城底下的宮殿內部墻角，林朔又發現了一個洞口。
相比于之前被炸出來的大洞，這個洞口要小得多，大概只能容納一個人爬進來，倒是有些像盜墓人挖掘的盜洞。
林朔在這個洞口仔細嗅了嗅，大致明白了這個小洞到底是何人所為。
“這里有劉順福的氣味。”林朔說道，“看來這龍王使者果然沒說實話，這里，他早就來過了。”
“看來，林先生判斷得沒錯。這里不僅僅是黑水龍王的老巢，也是龍王使者的老巢。”Anne說道，“他之前的那些動作，其實就是用驅虎吞狼的計策，讓我們替他守住這里。”
“可惜幾番博弈之后，還是對方棋高一著。”林朔搖了搖頭，“黑水龍王失控，劉順福受了重傷。我們的進度，也被大大拖延了，一直到現在才趕過來。”
“林先生你看，這些石磚上，顯然有家具或者貨架的痕跡。”Anne環視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到了地面的石磚上，“這里的東西，已經被搬空了。”
林朔低頭一看，果然如此。
“這座龍城不是金代的，就是元代的。”Anne判斷道，“而且建筑樣式既然是北宋的風格，金代的可能性更大。這里，極有可能是大金王朝的秘密寶庫，不過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走吧。”林朔說道，“我們并不是為了這個來的，不必庸人自擾。”
Anne點了點頭，跟隨著林朔走出了這間地下寶庫，一邊嘴里嘀咕道：“不過仔細想一想，這事情挺可怕的。這幫子人，不僅得到了僵尸油燈，還獲得了大金王朝的寶庫，他們接下來真要是想干什么事情，沒人能攔得住了。”
兩人重新返回通道，繼續往地底走，不一會兒，前方出現了一扇石門。
林朔鼻翼抽動了一下，他確認，鉤蛇就在這扇石門后不遠。
最多兩三公里。
“你聽一下里面的結構。”林朔沉聲說道。
“好。”Anne馬上伏地，耳朵緊緊貼在石門上，閉上了眼睛。
獵門蘇家的這招“聽山識途”，顧名思義，就是用耳朵聽山，從而去尋找路徑。
這聽起來神乎其神，可這種本事，也是有一定局限的。
跟林朔的“聞風辨位”一樣，這項絕技也必須要滿足一些條件。
林朔聞風辨位需要風向的支持，同時怕水。而Anne的這門絕技，則怕粘稠吸震，而且必須要有聲源。
通過腳步聲，Anne能聽到附近生物的位置；通過山間的風聲和樹葉的沙沙聲，Anne能知道山體的地理情況；通過地底巖石的輕微位移摩擦聲，Anne能感知地震的震源頭。
而這個時候，Anne需要一種聲音，來替她探測石門背后的秘密。
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這種聲音。
她等了一會兒，石門背后非常安靜，直到一分鐘過后，她聽到有水滴滴落的聲音。
這滴水滴，來自地底的某條暗河，從石頭的間隙緩緩透漏下來，在對面空間的石穹頂部慢慢凝聚，最后落下，跌進正下方的水面里。
隨之而起的水滴聲，先是四處擴散，再被周圍的石壁反彈、散射，最后能量被空氣逐漸耗盡，完全消失。
Anne的腦海中，一副全息影像正在逐步形成，不過這滴水，只能在她的腦中打下一個草稿。
她需要下一滴。
又過了一分鐘，第二滴水通過同樣的步驟，滴落在水面上。
“這是一片地下湖。”Anne閉著眼睛，輕聲說道，“周圍圍著一圈十米寬的石磚地面，高于水面不到一米。四周都是石壁，高四十米，這種石壁是我們剛才看到過的水成巖，并不規則，但表面很光滑。林先生你等一下，里面還有一個特征，我還不明確。”
第三滴水落下。
Anne終于睜開一雙美目：“這片湖泊的正中央，有一個類似祭壇的建筑，高二十米，一百米見方，梯形結構，有點像瑪雅的雨林金字塔，但要更大。”
“鉤蛇的位置？”林朔問道。
“里面目前暴露在外的特征中，沒有吻合鉤蛇體態的。”Anne搖了搖頭，隨后分析，“它要么藏在湖里，要么在祭壇內。”
“好。”林朔滿意地點點頭，“你退后。”
一邊說著，林朔解下了背后的追爺，把弓身夾在自己的胳膊下面，然后單手拎著弓弦。
等到Anne走到自己身后，林朔伸出手，緩緩移開了這扇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