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開石門,眼前的一切盡收眼底。
正如Anne所說的那樣,這里是一個巨大的底下湖,湖周邊有空地,湖中央有祭壇。
這里的光源,就是湖中央那處巨大的祭壇,祭壇上的雕刻著各種鏤空的花紋,有強烈的紅光從里面透出來。
林朔持弓在手,先不著急出去,而是辨別了一下這里的氣味。
沒錯,那條鉤蛇,此刻就在這個祭壇的里面。
強烈的腥味,正從那些鏤空花紋中滲透出來,充斥著這里每一寸空間。
在明確了鉤蛇并沒有那種控制人心的能力之后,或者至少目前這種能力目前對自己和Anne無效之后,這條活了兩千多年的奇異生靈,對林朔來說威脅少了一些。
但它那強大的肉體和快若閃電的速度還在,依然是一個很棘手的獵殺目標,并不能掉以輕心。
“林先生,需不需要我在洞口設置畫牢?”這時候Anne建議道。
“沒用。”林朔搖了搖頭,“這條畜生的鱗片硬度,在莫式九點五,而你們蘇家的異種天蠶,硬度在莫式九點六,高是高一點,但是太接近了。
而且你別忘了,它一旦開始攻擊,以它速度,攻擊部位是帶著極大動能的。就算你的異種天蠶絲能承受這種動能,可你發卡和巖壁的固定結構,肯定承受不了。
所以,如果在這里布置畫牢,效果最多只能在它的鱗片上留下淺淺的劃痕,然后你的發卡就會從巖壁上脫落,異種天蠶絲被崩的到處亂飛,反而會傷了我們自己。”
“嗯。”Anne想了想,確實是這么回事,心里不由得對林朔又佩服了幾分。
這個男人不僅殺力卓絕,腦子也非常好使,關鍵時刻利弊分析的很清楚。
林朔又上下觀察了一下這里的空間,發現這個通道的門口距離湖中央的祭壇,有一公里左右。
這個距離,在追爺的殺傷范圍內。
目前他很Anne兩人所處的位置,就在通道的出口處,這里兩米見方,以鉤蛇的體型就算要進來,也必須撞碎石壁,這樣能留給林朔足夠的應對時間,自然就更加安全。
可惜這里的穹頂不夠高,一旦鉤蛇探出祭壇,它的要害已經接近穹頂了。
追爺射出去的箭矢飛行速度極快,但畢竟不是激光,一公里的距離,它就必須要走一個彈道軌跡。
這里的空間,不支持這個距離下的彈道。追爺射出去的箭矢,必然會射在石穹上。
所以,想躲在這個通道出口處里來一發,那是不可能的。
林朔和鉤蛇之間的距離,必須要更近一些。
要么他出去,在水里發射箭矢,要么鉤蛇過來,在水里讓他射,沒有第三種方案。
一念及此,林朔回身囑咐了一句:“你留在這里。”隨后他自己緩緩走出了通道。
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蓄力,全身就像繃緊的發條。
他現在走得每一步,都是一種臨近死亡的冒險。
鉤蛇目前氣息穩定,似是在沉睡。
不過這種畜生的感官系統跟人類不一樣,一旦覺醒,它根本不需要目光接觸人類,它的蛇信子能感知熱源,就像雷達一樣。
一公里的距離,以它的體型而言,其實就是人類跨一步再伸手的事情。
從它啟動,到攻擊部位到達林朔所在的位置,最多兩秒鐘。
而林朔彎弓搭箭的時間,最快半秒。
他只有一秒多的時間,完成瞄準、發射,然后再躲避攻擊這一系列動作。
所以他此時踏出的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
得益于Anne的經絡術,林朔自問自己只要能中途喘口氣,今天應該還能再發射三箭。
可到了這個時候、這個場景,一旦動手鉤蛇根本不會給他喘息的時機,多少箭都沒有意義。
生死,就是那一瞬間的事情。
他只有一箭的機會。
林朔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岸邊。
這座巨大的地底湖泊,依然跟之前一樣安靜。
除了每分鐘準時滴下來的水滴聲,沒有任何異常。
鉤蛇藏在祭壇里,沒有動彈,林朔在岸邊也不得不停下腳步。
這個時候,冒然下水,是下下策。
首先他不知道水里到底藏著什么東西。其次他的一身本事,都是為在陸地上戰斗練習的。一旦入了水,他的實力會下降六七成。
在水里開弓沒問題,但想要躲避鉤蛇的攻擊,那是癡人說夢。
他可沒有跟鉤蛇同歸于盡的想法,而且目前小八不在,鉤蛇的體態未知,到時候一旦它發動攻擊,陸地上瞄準的難度就已經很大了,要是再考慮水面的折射,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這一旦入水,同歸于盡已經算是最好的打算了,這是一種極小概率的事件。
絕大多數的可能性,是鉤蛇再被林朔揭掉一片鱗,然后林朔卻死得透透的。
而只要林朔一死,這里所有人,都保不住。
就在林朔遲疑之際,身邊一聲輕響。
原來是Anne從通道出口處輕輕一躍,跳到了林朔身邊。
林朔的目光依然死死盯著祭壇,眉頭卻已經皺起,輕聲責備道:“不聽話。”
“林先生,并不是我不聽話,而是你有些失職了。”Anne站在林朔身邊,淡淡說道。
林朔微微一怔,隨后開始沉默。
“之前你跟我和魏隊說過,獵人接買賣,最忌諱兩樣東西,一個是講面子,一個是動感情。”Anne平靜地敘述道,“我不知道你是處于何種情況,讓我待在通道口不過來。
我姓蘇,是蘇家最后的傳承獵人。
我們蘇家獵人,在獵人小隊里的職責,就是偵查和誘敵。
現在這個情況,不正是我們蘇家獵人發揮作用的時候嗎?
林先生,林家人是獵人小隊的領袖,你不把這份工作安排給我,就是你的失職。”
林朔默默地聽著,他知道,她說得沒錯。
六大家組成的獵人小隊里,蘇家人的職責,就是偵查和誘敵。
他們要盡可能地給林家人制造良好的出手時機。
可這是有前提的。
前提是這個蘇家獵人能夠自保。
通常來說,這個不是問題,因為蘇家人有“大切割”。
可今天這條鉤蛇,體型太大,身體又太硬,蘇家人的“大切割”是無效的。
所以讓Anne去誘敵,其實就是推她去送死。
而在歷史上的多次狩獵行動中,蘇家人也往往因為遇到類似的獵物而陣亡。
可不管怎樣,他們依然會去履行這份職責。就像章家人擋在其他獵人身前那樣。
對蘇家人來說,如果獵人小隊的隊長,不把這份工作交給他,那就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原本林朔認為Anne是蘇家的海外分支,而且父母早亡,應該不知道這個規矩。
Anne是蘇家最后的獵人了,林朔不想讓她折在這里。
可現在,顯然她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了,林朔身為林家人,就無法拒絕這樣的提議。
于是林朔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我接受你的批評,是我失職了。”
Anne聞言微微頷首,脫掉了自己上衣,隨后攏了攏自己的長發,黑手套中多出了八枚烏金色的發卡。
在入水之前,Anne扭頭深深看了林朔一眼,似是要把林朔的樣貌深深鐫刻在自己的腦海中:
“林先生,如果我這次一去不回,你以后……會想起我嗎?”
林朔眼皮一顫,臉上的肌肉不由控制地抖動起來。
他壓抑著心中不斷翻滾的激烈情緒,從自己嗓子的最深處,壓出一個字來:
“會。”
“那我就沒有遺憾了。”
Anne嫣然一笑,縱身躍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