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行山全身一個激靈的當口,林朔已經反手將兩桿箭矢抽了出來。
“咔”一聲,卡扣落位,久違的黑鳳槍出現在林朔手中。
單手挽槍的同時,他另一只手放到嘴邊,用舌頭舔了舔手背,然后這只手就舉在身側,慢慢旋轉著。
林朔在山林中的很多行為,魏行山是看不懂的,但這個舉動,行伍出身的魏行山看懂了。
這是在測這里風向和風速。
原理很簡單,唾液的蒸發,會給手背帶來涼意,而空氣的流動,會加速唾液的蒸發。
人可以感受這種涼意的大小變化,從而來感知周圍的風向和風速。
這個法子,當魏行山作為一名狙擊手,身邊沒有觀察員輔助、手邊又沒有儀器的時候,也會用。雖然精度有限,但勝在簡便快捷。
同時魏行山也明白,林朔此刻測風向和風速,應該是為他的嗅覺服務的。
因為氣味的傳播,受到風向風速的影響,遠比子彈的彈道要大。
既然林朔是靠氣味索敵,那就只有充分考慮到風向風速的影響,才能徹底鎖定對方的所在。
之前,魏行山從未見林朔用過這種辦法,不過他很快醒悟過來,這應該是小八不在的緣故。
魏行山扭頭又看了看A
e,只見這個女子已經半蹲在地,身子伏下去,耳朵緊緊貼著地面。
林朔不斷抽動著鼻翼,同時晃了晃舉在身側的手,結束了對風向風速的感知,問道:“它在動嗎?”
“沒動。”A
e閉著眼睛聽著地面,嘴里說道。
林朔點點頭,把手里的黑鳳槍輕輕一拋,魏行山趕緊接住。
然后林朔肩膀輕輕一甩,巨型反曲弓追爺就來到胸前。
“讓開些。”林朔說了一句。
魏行山知道林朔要做什么了,趕緊護著狄蘭退開幾步,給他騰出出手的空間。
“章進,孔雀。”林朔又吩咐道。
章進點點頭,把右手的唐刀換到左手,然后把空出來的右手,背到了身后。
安排妥當之后,林朔把胸前的追爺取下來,單腳撐著追爺的弓身,雙手緊緊攥著弓弦,把這柄巨型反曲弓拉到了滿弓的狀態。
他今天穿得是短袖,這一拉弓,手臂上露出來的肌肉在剎那間繃緊,魏行山看得眼睛都直了。
魏行山原本就是健身愛好者,之前常年在健身房擼鐵,對自己這一身腱子肉,還是頗為自得的。
雖然在林朔面前,自己這身肌肉只是中看不中用,可這種情況魏行山已經接受了,反而還能自我安慰一下:
至少中看。
可如今再看林朔的肌肉在繃緊狀態下的樣子,魏行山知道自己錯了。
林朔這身肉,在松弛狀態下跟常人區別不大,穿著衣服不顯山不露水的。只是讓人覺得身板挺直、肩寬腿長、比例勻稱,是個衣服架子,最多落得個骨架不錯的感官。
可一旦當他開始發力的時候,小臂上的肌肉,居然一下子能膨脹好幾倍,而且這個男人皮下幾乎沒有脂肪,肌肉的分離度極佳,會讓人產生鋼筋鐵骨的感覺。
這時候的再看林朔的胳膊,已經比魏行山還粗了。
這種離奇的肌肉膨脹比,魏行山以前從沒見過,事實上,他自己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一個地方勉強能達到這種膨脹比。
想到這里,魏行山不自覺地低頭,往自己下身部位看去……
而這時候的林朔,卻肩頭微微一晃,箭矢已經架在了追爺上。
林朔心里很清楚,如果這時候是自己一個人,這一箭是不能射的。
一是因為小八不在,失去了高空定位,只憑自己的嗅覺定位,這一箭的準頭未必夠。
二是因為拉追爺這種巨型反曲弓,體力消耗極大,還會給自己的肌肉造成一定的損傷,冒然射箭一旦失準,極容易引起對方的瘋狂反撲。
而這時候射箭后的虛弱,就很容易要自己的命。
不過現在,自己不是一個人。
雖然失去了小八的高空定位,但A
e的聽覺,能夠察覺到對方的動態,這將大大提升弓箭的準頭。
而就算這一箭失準,身邊還有章進這把唐刀能夠幫自己緩一口氣,而且章進另一只手里扣著的“孔雀”,也能有效地殺傷對手。
這,就是獵人六大家組隊狩獵的優勢,也是林朔在此刻射出這一箭的底氣。
手臂粗細的箭矢,剎那間消失。
箭出原本無聲,可箭矢在行進路上遇到阻礙時,那股子勢不可擋的力道,卻帶來了各種巨響。
樹木倒塌、亂石崩飛、土丘炸起!
林朔這一箭,明明是冷兵器,卻生生鬧出了若干發火箭炮的動靜!
這是狄蘭第一次看到林朔射箭。
她一雙美目牢牢鎖定著林朔,遲遲移不開目光。
直到林朔和章進兩人消失在石柱附近,這女子才醒過來神來。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神采奕奕。
瑞士,日內瓦。
何子鴻的研究所,是一幢獨棟的別墅,位于研究會總部哥特式建筑群的中央位置。
這種別墅,這里總共有九套,分別屬于研究會的九大長老,只不過其中的兩套一直空著。
老人坐在別墅頂層的辦公室里,手里端著一杯咖啡,靜靜地等待著消息。
自從接到楊拓的那個電話之后,他馬上展開了行動。
事實上,楊拓委托的調查工作,何子鴻一早就開始在進行了。
他當時的目的,是想揪出外興安嶺事件的始作俑者。
狄蘭的父親狄鴻哲,原本就在他的懷疑名單里。
雖然在初步了解了狄鴻哲之后,何子鴻暫時擱置了對他的懷疑,但如今要重啟這種調查行為,有之前的底子在,還是比較方便的。
更何況,何子鴻在研究會長老院的位置比狄鴻哲靠前,算是他半個上級。這么由上往下地調查,在職權上并不難。
很快,何子鴻的私人助理,就給他拿來了一份文件。
這個助理跟楊拓一樣,也是何子鴻親手帶出來的學生,拉丁裔,年輕漂亮。
她將這份文件放在何子鴻面前的桌面上時,身子微微下傾,女士襯衣下裸露的胸口,事業線深不可測。
何子鴻馬上移開了自己的目光,輕聲咳嗽了一下,將手里的咖啡杯遞給了她。
女助理沖自己的老板拋了個媚眼,然后接過何子鴻手上的咖啡杯,屁股蛋子一扭一扭地走出了辦公室。
看著自己女助理的背影,何子鴻神情頗有些無奈。
這個世上有太多人想要走捷徑,可卻不知道,凡是靠捷徑獲得的東西,別人也能靠捷徑奪了去。
這個自己之前的女學生,如今的女助理,顯然就沒想明白這點。
當然了,如果這個女助理繼續這么想不開,何子鴻是不會拒絕的。
他今年雖然七十了,但身體還不錯,老伴兒走了也快二十年了。
一邊想著這些,老何翻開了這份文件。
開頭的幾頁沒什么新鮮的,何子鴻快速地一翻而過,但很快,他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停下了手,又倒回去了兩頁。
此時出現在何子鴻眼前的,是一張合照。
這是狄鴻哲的家庭照,除了狄鴻哲之外,還有一個美麗的歐洲白種女人,以及一個混血小女孩。
這個歐洲女人,何子鴻是認識的。
她是目前北歐某國的公主、皇位第一順位繼承人,是個鐵娘子式的政界女強人,三天兩頭能在報紙上看到她。
而這個小女孩兒,應該就是楊拓嘴里的狄蘭。
照片上的她,應該只有八九歲,粉雕玉琢,很漂亮。
這張家庭照,附在狄鴻哲入職研究會的人事檔案中,何子鴻其實早就見過,當時沒覺得有什么。
可現在有楊拓的提醒,何子鴻察覺到不對了。
因為這個小女孩雖然很漂亮,但她的面部特征有些問題。
歐洲的皇室,為了保證血統的尊貴,在過去相當長的一段歷史中,頻繁地近親通婚。
如今的歐洲各大國之間,皇室成員基本上沾親帶故。
而基因在這么小的范圍內傳承,是會出問題的,最常見的情況就是遺傳病高發。
而狄蘭小時候的面部特征,就指向了一種極為惡性的遺傳病,叫做柴氏綜合癥。
這種遺傳病會造成患者染色體異常,同時伴有智力障礙,壽命也很難超過二十歲。
患者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的面部特征,這種面部特征要比起大名鼎鼎的唐氏綜合癥要隱蔽很多,一般人看不出來。
但何子鴻不是一般人,又有楊拓的提醒,這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種遺傳病,目前在臨床上沒有根治的方法,延長個三五年壽命就算極限了,是一種名副其實的絕癥。
在確認這條信息之后,何子鴻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開始沉思起來。
狄蘭,如今是比起楊拓都不遑多讓的生物學后起之秀,說她有智力障礙,那不僅僅是在侮辱她本人,更是在侮辱整個人類生物學。
而她今年,二十六歲了,遠遠超過了柴氏綜合征患者的生存壽命。
那這張照片,是怎么回事?
想到這里,一種巨大的不安感從何子鴻的心中升起,他趕緊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電話。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開了。
女助理端著重新泡好的咖啡進了房門,隨后這女人眼波流轉,“咔啦”一聲,把房門落了鎖。
何子鴻手上撥著按鍵,頭也不抬,冷冷地喝道:
“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