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國阿爾泰塔萬博格多國家公園警察局,二樓會議室。
如今這間會議室,已經變成了楊拓的專人領域,吃、住、工作都在這里。
會議桌早就被扛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儀器設備。
這會兒,儀器還在跑著,楊拓卻在一邊睡大覺。
核打擊的威脅去除之后,他原本緊緊繃著的神經一松,身體欠下賬就找上門了。
楊拓這必然是場漫長的戰斗,自己還需要在這里待一陣子,所以他對自己的身體也不敢怠慢。
之前核彈當頭,他是不敢休息,現在該休息時,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剛入睡沒多久,手邊的衛星電話卻響了起來。
接完這個魏行山打來的電話,楊拓臉上原本雷打不動、一直鎮定自若的表情,終于有了一些變化。
他有些迷茫和猶豫。
思考了一會兒,楊拓嘴里罵了一句“林朔你這個混蛋”,然后再次拿起了電話,按了幾個鍵之后對電話那頭說道:“給我接國際生物研究會,何子鴻。”
幾十秒鐘之后,何子鴻不滿的聲音傳了過來:“小王八蛋,我剛睡著!”
楊拓笑了,他知道國際生物研究會在日內瓦會場上的辦事效率,一向是極為低下的。
那么多國家的生物學權威,個個著作等身,而且又各有山頭,想讓他們達成一個一致的意見,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次拿掉阿爾泰山上空的核彈,這群人效率能這么高,何子鴻應該沒少出力。
老頭兒肯定是累壞了。
“老師,那您接著睡,我掛了。”楊拓嘴上說著這些話,手卻一直舉著電話,沒有掛線的意思。
“別跟我矯情了,說吧。”何子鴻說道,“那邊又有什么事?”
“事情有些難辦。但我思前想后,也就老師方便一些。”楊拓說道,“據我所知,狄蘭并不是偶然出現在阿爾泰山地區的,她在這里已經待了大半年了。老師,我想知道,她為什么在這里。您能幫我去調查一下嗎?”
“你在懷疑什么?”何子鴻問道。
“老師,您知道我的性格,我從來不去懷疑什么事情,我只是對各種可能性有著天生的好奇。”楊拓說道,“這也是我做科研工作的原因。”
何子鴻沉默了一會兒,隨后在電話那頭說道,“行,這事我幫你查一下。”
“老師,請您秘密調查,調查的結果,只告訴我。”楊拓提醒道。
“這我自有分寸。”何子鴻說了一句,掛斷了電話。
楊拓把衛星電話放下,思考了一會兒,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認識狄蘭的情景。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的狄蘭跟現在的狄蘭,長相不太一樣,其實就楊拓本人的審美而言,更喜歡她那時候的長相。
當時的她,年僅十六歲,亭亭玉立、風姿卓越,卻在大學的第一堂課上,在學術上難住了一個六十歲的老教授。
她提的問題,楊拓當時作為堂堂中部人口大省的高考理科狀元,聽都聽不懂。
她那種高深莫測,同時又不依不饒的狀態,楊拓至今還歷歷在目。
從此,這個女孩,就在楊拓腦中亮起了紅燈。在國內攻讀學士學位的那兩年,楊拓一直跟她保持著距離。
因為他意識到,這個女人,是個麻煩。
沒想到兜兜轉轉十來年,這個麻煩,終于還是來了。
林朔等人在這片森林里的不斷深入,已經來到第三天。
前幾天的平靜,讓這次狩獵行動仿佛是一場叢林旅游。
可就在魏行山打電話給楊拓的這天下午,原本在前方探路,一直嫌后面跟進得太慢、隱隱跟大部隊有點兒脫節的章進,忽然慢了下來。
章進這一慢,后面的人習慣前兩天的速度,不知不覺趕了上來,整個隊伍的陣型就被壓縮了。
前中后三條線的距離,逐漸從五十來米,變成了五六米。
眼看前面兩個美女的背影觸手可及,魏行山感到有些奇怪,問道:“老林,章進為什么慢下來了。”
“你也是個老偵查員了。”林朔白了他一眼,“這還用問?肯定是有情況了唄。”
“這我當然知道,問題是,什么情況?”魏行山問道。
林朔抽動了一下鼻翼,再次確認了一下四周的氣味信息,隨后說道:“我們被圍住了。”
“什么東西圍著咱們?”魏行山問道。
“狼。”林朔說道。
“原來是那群狼啊。”魏行山松了口氣,“這倒是沒什么,我們應該走進它們地盤了。”
這漢子清楚地記得,那晚群狼圍山,結果章進一出現,這群狼就服服帖帖的。
更別說,這兒還有林朔在。
狼,對于這支隊伍而言,構不成任何威脅。
所以魏行山就更想不明白了,既然目前圍著這支隊伍的狼群,對隊伍構不成威脅,章進為什么還要慢下來。
他又問道:“除了狼呢?”
“你肯定不想聽。”
“說說唄。”
“除了狼之外,這里附近的樹上,還有三十二只獼猴,七十六只鳥,鳥的品種分別是……”
“打住!”魏行山擺了擺手,“我知道你的能耐,我想知道的是,章進為什么慢下來,他在防著什么?”
“我怎么知道?”林朔攤了攤手。
“這林子里的事兒,還有你林朔不知道的?”魏行山奇道。
“我又不是神仙。”
“那章進憑什么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
“章家人聽得懂獸語。”林朔說道,“他肯定從附近的動物身上探聽到了一些消息,既然他慢下來了,我們跟著就是。”
“哦。”
眾人跟著章進走了一會兒,不到半小時,眼前的景象忽然一變。
這里,已經是這片大森林的最深處了,跟之前外圍的新生林不同,這里是原始森林,不僅樹木高大,而且樹冠連成一片,遮天蔽日。
現在是白天,從樹冠縫隙里漏下來的陽光,僅僅是勉強能夠照明,不至于讓眾人動用手電筒,光線是比較昏暗的。
這是一個相對封閉,而且運轉多年的成熟生態圈,并不靜謐,相反非常熱鬧。
也許是因為周圍有狼群的緣故,眼下頭上各種鳥鳴不斷,四周各種小獸互相之間彼此預警,叫聲也是此起彼伏。
周圍的景色,乍一看很雜亂。
腐爛的枯木、七彎八繞的藤蔓、樹皮上厚厚的青苔、地上顏色各異的菌類植物,還有高低不平的地勢。
總之,這是一個看上去和聽上去都很自然的原始森林,哪怕以林朔毒辣的眼睛,短時間也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而就在這片純自然的環境中,一處非自然的景象,就會格外的醒目。
就在眾人眼前不足二十米,聳立著一根巨大石柱子。
大伙兒走到跟前,這跟柱子看粗細需要兩人合抱,而高度,在十米往上。
厚厚的苔蘚長在石柱的表層,青一塊黃一塊。
看到一根柱子,林朔等人下意識地認為這是一根房柱。
可往四周看了看,卻沒發現任何建筑的殘骸。
這根柱子,就這么突兀地立這片原始森林里面。
“老魏,刮開苔蘚看看,上面是不是有什么文字或者圖案。”林朔說道。
“行。”魏行山應了一聲,隨后從大腿處把自己的匕首拔了出來。
他輕輕地刮掉這些苔蘚,果然,就在他的刀刃下,出現了一些花紋。
魏行山匕首不停,很快,就順著這些連貫的紋路掛了一圈,結果刮出一副畫來。
這幅畫畫得很熱鬧,各種紋路或連或斷,但又透著一股子原始的味道,魏行山繞著柱子走了兩圈,還真看不出畫得是什么。
“這是極為原始的狩獵圖。”林朔看了一圈,得出了結論,“在我們獵門的《九州異物載》上,有過類似的畫,描繪了大約在新石器時代,人類圍獵動物的場景。”
林朔一邊說著,指了指上面上一個圖案:“這是一個人,手上拿著的東西,叫做投石器。
原理很簡單,就是繩子上栓根石頭,然后用更長的力臂,把石頭甩出去。
這東西是人類最古老的捕獵工具之一,威力不小,但效率比不上弓箭,因為弓箭會造成貫穿傷,更容易讓獵物喪失行動力。
而且它還有一個很大的缺陷,甩出去的剎那間聲音又脆又響,不隱蔽。
一旦沒打中,不僅當前獵物會跑,周圍的其他獵物也會跑得干干凈凈。
不過……”
正說著這些,林朔忽然停下來了,將目光看向了東邊的方向。
不僅林朔如此,章進和A
e兩人,也幾乎在同時將頭轉了過去。
“怎么了?”魏行山一看情況不對,趕緊舉起了背著的步槍。
“虎的氣味。”林朔說道。
魏行山一聽這話,馬上松了口氣,心想別說你們這群怪物,哪怕是我老魏,手上一旦有槍,豺狼虎豹那都是小菜一碟。
但馬上腦子一轉,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趕緊“咔”地一聲,就把步槍上的保險給打開了。
他想起來了。
目前的山閻王,就是一頭巨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