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野外探險人群中,被譽為“叢林中的電視機”。
一旦到了晚上,大家沒事兒干,就會圍著篝火,那不斷跳躍的火光,帶來的不僅僅是溫暖,還有在黑夜里的安全感。
可如果把篝火作為尸體解剖的光源,那么篝火周圍的氣氛,可就跟溫暖和安全感沒什么關系了。
老虎的尸體此刻就被擱置在篝火邊上,因為巨大的體型,僅僅是一具尸體,就生生造出了尸山血海的感覺。
這片森林的溫度不低,尸體在這種情況下很快就會開始腐敗。
而偏偏直升機又“壞”了,巨虎的組織樣本無法運回基地,狄蘭當機立斷,就地開始對這頭巨虎進行尸檢。
她的這個行為,在林朔眼里沒毛病。
因為這頭巨虎,從體型判斷,應該曾經出現在案發現場。
如果這個判斷成立的話,那么這頭巨虎的基因,其實早就被采集過了。
所以相對而言,尸檢的意義,要大于基因檢測。
而對于現場法醫狄蘭來說,這次尸檢的危險性,是不言而喻的。
這是一頭被山閻王改寫過基因的老虎,而山閻王的行為特性,國際生物研究會目前為止也只是揭開了冰山一角。
虎尸里面到底有沒有山閻王,或者說山閻王在這頭老虎體內到底留下了什么,而這些生物殘留,對人體是否安全,誰都不知道。
所以在動手尸檢之前,狄蘭給小隊包括林朔在內的所有成員,下了一條禁令:退出去十米,不準靠近。
這種專業人士的專業意見,林朔向來是比較尊重的。
因為他自己打獵的時候,也是這么一個德行。
所以眼下,大家都在十米開外,看著篝火的另一邊的狄蘭,解刨這頭巨虎。
這個美女穿著一身連體式的防護服,看上去就跟一個拿著手術刀的宇航員。
這個時候的她,在防護服的保護下,跟外界是完全隔絕的。
看這個美女在十米開外忙活著,林朔給了魏行山一個眼色,魏行山趕緊把腦袋湊了過來:
“什么事?”
“你接受過特工培訓吧?”林朔問道。
“當然了。”魏行山說道,“不過我個子太高,不適合特工這個崗位。”
“那你知道怎樣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取得血樣嗎?”林朔問道。
“你要取誰的血樣?”魏行山問道。
“她。”林朔沖狄蘭努了努嘴。
“你老林是什么身手,這事兒你還需要問我?”魏行山奇道。
“關鍵在她不能知道。”林朔說道,“我但凡只要動手,動靜就會比較大。”
“嘿。”魏行山臉上有幾分得意的神色,那意思是你林朔也有請教我魏行山的時候。
嘚瑟了一小會兒,魏行山說道:“根據特工的習慣,辦這種事情,就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包括且不僅限于工具、人脈、個人情感等等。咱們的特工是為咱國家服務的,辦事必須不擇手段,這叫個人損小德,國家獲大利。”
“盡是些廢話。”林朔翻了翻白眼,“別給我上課,具體辦法呢?”
“我告訴你啊,這事兒其實特別簡單。”魏行山沉聲說道,“這就得看你老林,舍不舍得下本錢了。”
“這話怎么說?”
“你看啊。”魏行山看了一眼遠處正在工作的狄蘭,“這個女人,我在她身后盯了有段時間了。以我老魏縱橫花海二十年的經驗來看,你別看她言語行為很開放,其實還是個雛兒。”
魏行山說到這兒停住了,沖林朔挑了挑眉毛。
林朔皺了皺眉頭:“什么意思?”
魏行山嘬了個牙花子,抱怨道:“你老林平時挺聰明一人,怎么一到這種時候就犯傻呢?這還需要我挑明了嗎?”
“還是說清楚比較好。”林朔一副誠心求教的模樣。
魏行山壓低了聲線,沉聲說道:“她不是一直想上你嗎?讓她上唄。一血也是血啊!血樣不就到手了嗎?”
這句話剛說完,魏行山的耳朵就被A
e一把揪了過去。
“哎!哎!哎!疼疼疼疼疼……”魏行山連聲求饒。
林朔淡淡一笑,就當沒看見。
魏行山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了,叫道,“A
e你沒看出來嗎,這是老林故意挖坑埋我啊!”
“你活該。”A
e冷冷說道,“什么話都敢說出口是吧?”
“我錯了我錯了。”魏行山趕緊道歉,“我好好說,好好說。”
“哼。”A
e放了手,瞟了林朔一眼,沒再說什么。
“這個……”魏行山揉了揉耳朵,想了一會兒說道,“老林這事兒你別管了,明兒一早,我給你血樣。”
要是擱在平時,魏行山這么表態的話,林朔點點頭就完事了。
可這件事是受人所托,所以他多問了一句:“你打算怎么辦?”
“伙食不是我管著嗎?給她上止痛藥,劑量我會掌握好的,她很快就會失去意識。”魏行山輕聲念叨著,“被藥迷了的人,不能正面躺著,不然在深度昏迷的情況下,自己的舌頭就能把她憋死,一定要側躺。
這一側躺,背就露出來。
然后就在她背部下針,不需要去找大的血管,淺淺扎一針就行,毛細血管滲出來的那點兒血,就足夠了。
這樣她既看不見自己的傷口,事后也沒什么感覺。”
“行,就這么辦。”
狄蘭的這次尸檢,進行了整整十個小時。
從下午兩點開始,一直到午夜。
那股子的血腥味沖天而起。
這股味道,在人的鼻子里會造成各種不適,但在森林里其他動物的鼻子里,那就等于三個字。
開飯了。
白天還好一些,朗朗乾坤,又有人在,沒東西敢靠近。
一旦到了晚上,周圍可就熱鬧了,要不是有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起到了警示作用,而且林朔和章進兩人散發出來的氣場又足夠強大,否則A
e的“畫牢”之下,不知又要平添多少冤魂。
午夜十二點左右,狄蘭終于結束了手術,脫了那身防護服,整個人就跟水里撈出來似的。
她一邊抹著臉上的汗水,一邊走到林朔跟前,對林朔說道:“可以了,請林先生你跟我來,我跟你說一下今天的發現。”
魏行山和章進忙著去埋尸體,林朔則A
e一起,被狄蘭請入了她的帳篷里。
這種小帳篷只適用于睡覺,空間沒多大,三人在里面坐著,其實有點擁擠,但眼下三人都顧不上這些了。
狄蘭看上去很疲憊,她先喘了一會兒起,伸了一長長的懶腰,這才說道:“我現在可以斷定,這頭巨虎,曾經是山閻王的宿主。”
“何以見得?”林朔問道。
“它的心臟里,有不屬于它的生物組織,應該就是山閻王的殘留。還有它全身的血管里,無論是動脈還是經脈,血管內壁都有一些很細微的痕跡。
所以我認為,山閻王這個物種,是通過宿主的血管進行活動的,同時,它也從宿主的血液中吸取養分存活。
由此推斷,山閻王的體型,應該是比較小的。可惜剛才我找了很久,沒有找到它。”
狄蘭說完這段話,頓了頓,又說道:“根據國際生物研究會對山閻王生殖遠離的破解,這個東西是通過植物體的孢子進行無性繁殖的。
不過現在,根據我對這頭虎的尸檢,發現山閻王不僅僅這么繁殖,它還能通過類似的辦法主動更換宿主。
這樣一來,八爺之前提供的情報,就好解釋了。
山閻王就是這么不斷地更換宿主,通過更改它們的基因,來改變它們種群的行為。
它就像一塊智能芯片一樣,不斷地改裝森林中的生物,從而構建起整片森林的社會協同,達到資源最大化利用的效果。
原理是這個原理,但實施起來,我想這應該是個非常大的工程。
同時,它的這種特性,也為我們的行動,大大增加了難度。
孢子轉移,這在森林中太常見了,我們人類的肉眼無法察覺,幾乎無跡可尋。
現在,山閻王到底變成了什么,我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狄蘭說完這番話,目光灼灼地看著林朔,問道:“林先生,你打算怎么辦?”
“找唄。”林朔說道。
“怎么找?”狄蘭問道。
“你這么大一個科學家,還需要我教你嗎?”林朔說道,“自然是先找規律,再找個體。”
“那您發現了什么規律?”狄蘭眨了眨眼,似是有些好奇。
“從章國華筆記來看,最后被章老先生確認為山閻王的生物,體型都是相對較大的動物。”林朔緩緩說道,“我們不管那十年間,山閻王曾經寄生過哪些生物,至少到最后,它落腳的地方,都要比較寬敞。
這種現象,我想有兩方面原因。
一是山閻王本身的體型,會不斷變大,這很好理解,這就跟寄居蟹一樣,自身變大了,就不得不去找更大的貝殼藏身。
二是楊拓提醒我的,山閻王的繁殖,包含了數據量極大的基因傳遞,這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
小型動物體內的營養循環,應該是難以滿足山閻王的繁殖需求的,所以到最后,它必須要找大型動物落腳,盡可能地汲取更多的養分。
而你剛才的尸檢結果,山閻王在巨虎體內留下了明顯的物理痕跡。
這種現象,其實也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這個規律。”
聽完林朔的這通分析,狄蘭的一雙美目流光溢彩。
她看著身邊的這個男人,既欣賞,又好奇。
作為一個生物學家,狄蘭見過的聰明人不少。在跟自己同輩的年輕人中,楊拓,一直是狄蘭心中暗暗佩服的。
而如今,身邊的這位獵門魁首,除了這具好看的皮囊之外,似乎也具備跟楊拓等量齊觀的智慧。
這就很難得了,因為楊拓聰明,一是天賦,二是環境鍛煉,他的工作性質就必須要求他腦子清楚。
而林朔,如果狄蘭沒記錯的話,這家伙除了獵人之外的另一個身份,似乎只是某個鄉村小學的語文老師?
“那么林先生。”狄蘭柔聲問道,“您得出的結論是什么?”
“既然山閻王的上一任宿主,是這頭巨虎。那么它如今的宿主,應該是比這頭巨虎更大的生物。”林朔說道。
“比這頭巨虎還大?”A
e這時候問道,“這座森林里,存在這樣的生物嗎?哪怕是老白,都比那頭老虎小啊。”
“自然是有的。”林朔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東西,應該是山閻王來到阿爾泰山地區的終極目標,它也是一頭猛獸異種。用國際生物研究會的說法,也是一頭奇異生靈。”
“啊?是嗎?”A
e一臉驚訝。
“嗯,氣味我早就聞到了。”林朔挑開帳篷的門簾,看著北方某處,“這東西本性挺老實的,而且不太好對付。原本,我還想跟它井水不犯河水。現在看來,它也是命中有此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