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號上,苗光啟等人密切關注著圣湖周邊的動靜。
相比于人眼,飛艇上的攝錄儀器,具備紅外線感應功能,能看清夜晚的情況。
此刻婆羅洲中南部的這架飛艇,降低了飛行高度,以犧牲大范圍視角的代價,專注在了圣湖這一個點上。
這當然不是苗光啟想看到的。
在他的心目中,七色麂子的事兒,比圣湖上海妖登陸的事兒重要一萬倍。
因為從地區效應來說,海妖不過是十年登陸一次。
而且由于海妖不能離水太久的緣故,實際影響范圍并不大。
緹雅族那種獻祭人命保一方平安的想法,并且搭上了整個民族一千年的歲月,其實只是這群愚昧人類的一廂情愿。
而七色麂子,那是真能殺光整個婆羅洲人類的存在。
至于林朔四人的安危,苗光啟認為這事兒根本就不用擔心。
所以對苗光啟而言,與其這會兒看這個熱鬧,不如讓飛艇正常工作,繼續尋找七色麂子的蹤跡。
可惜胳膊擰不過大腿,苗雪萍和A
e這兩個女人嘰嘰喳喳的,苗光啟實在難以招架,索性把控制臺交出來,落得個耳旁清靜。
這會兒,安瀾號的秦宏濤船長也在。
他是秦家人,本就是海客聯盟的成員。
海妖登陸這種事情對獵門來說不算大事兒,對海客聯盟而言卻是天大的事情,這么重要的情報他自然不會錯過觀察的機會。
此刻秦宏泰死死盯著屏幕墻上顯示出來的東西,臉色非常難看。
“苗先生,這時候能不能聯系上林總魁首?”秦宏濤沉聲問道。
“怎么?”苗光啟問道。
“如果能聯系上,讓林總魁首放棄這筆買賣吧。”秦宏濤說道。
“為什么要放棄?”苗光啟說道,“阿萊佐加上泰坦,兩筆買賣加起來快六個億了,誰跟錢有仇嘛。”
“可是湖底下這一大片紅外線成像,您難道就沒意識到嗎?”秦宏濤說到這里咽了一口唾沫,顫聲說道,“此刻那里聚集的海妖,應該已經超過一百頭了。”
“一百頭而已。”苗光啟淡淡說道,“慌什么。”
秦宏濤一看苗光啟這反應,心里倒是稍微冷靜了一些。
苗光啟這個人,門外人知道他的其實并不多,可是在門里,這是個頂尖人物。
當年的獵門四杰之一,如今三道盡頭的絕世強者。
看到這位高人這么鎮靜,秦宏濤就認為應該是他心里有把握,于是問道:“苗先生,您覺得林總魁首可以對付這一百多頭海妖?”
“對付個鬼。”苗光啟搖了搖頭,“當年我們四個義兄妹出海游玩,好死不死就遇上了一頭海妖,直接蹦到船上來了。
那場戰斗,是我這輩子經歷過的最驚險的戰斗。
我們四個個個掛彩,尤其是林樂山,傷得最重,骨頭都斷了六根。
這光一頭海妖,當年就差點沒把我們四個弄死,現在一百多頭,林朔他們拿頭去對付啊?”
苗雪萍原本一直沒吭聲,一聽到這話她人一下子站起來了:“你苗光啟跟海妖交過手?”
“嗯。”苗光啟應了一聲。
“這么重要的情報你不早說?”苗雪萍瞪起了眼。
“那次林樂山的骨頭是我接的,可之后一路上,都是云三妹在照顧。我事后估計,兩人應該就是這么好上的。”苗光啟撇了撇嘴,“所以一想起這事兒我就不高興,更不愛提,早知道我也斷幾根骨頭……”
“你拉到吧!”苗雪萍打斷道,“你苗光啟就算全身骨頭斷干凈了,我悅心姐也不會對你動心的。”
“苗雪萍你這么說話就太傷人了啊!”苗光啟也瞪起了眼睛,“我當年風流倜儻,長相才華哪個比林樂山差了,她憑什么不動心?”
“你長相才華哪個比我男人強,悅心姐憑什么要動心?”
“不是苗雪萍我給你臉了是吧?”
“怎么著,還想打一架啊?走!去外面!”
“走就走!今天我非收拾你一頓不可!”
e聽到這兒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好了!你們倆有完沒完?”
苗光啟一指苗雪萍:“閨女,咱講理,她先挑釁我的。”
“哼!”苗雪萍頭一偏。
“導師。”A
e一臉無奈地說道,“那您既然知道海妖的底細,為什么不早跟我們和林朔說呢?”
“跟你們說有什么用嘛。”苗光啟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倆一個半瘋一個懷孕的,我也是怕你們擔心。
至于林朔那邊,我就更不用去說了。
因為跟海妖那一戰,他爹娘是因此定的情。
就林樂山那張嘴,不跟他這個寶貝兒子前前后后說個千百遍,那就見鬼了。
林朔肯定知道。”
說到這里,苗光啟看向了秦宏濤,說道:“所以小秦啊,這事兒不用咱操心。
海妖的底細,林朔又不是不清楚。
要是在十頭以內,這小子我看最近是有些膨脹,可能會去硬碰硬。
可眼下這都上百頭了,他又不傻,打不過跑還不會嗎?”
“確實是這個理。”秦宏濤點點頭,“林總魁首應該會審時度勢的。”
“不過話說回來。”苗光啟又說道,“當年我們四個弄得那么狼狽,也是有原因的。
一是那是第一次遇上這東西,沒經驗,剛上手的時候大意了。
林樂山最開始沒提防,硬挨了一記水炮,才會受那么重的傷。
二呢,我們那時候初出茅廬,二十歲左右的小伙子大姑娘,我林樂山云三妹的修為,也就剛剛打在強九境的門檻上。
至于曹余生那個廢物,那就等于不存在。
所以一頭海妖的戰力,也不用過分高估。
唯一要在意的,是海妖這東西有一定的智慧。
這次既然是群體行動,那就跟單獨行動不是一回事,戰斗力也不是一加一那么簡單。
林朔眼下的重點,就是要分清楚這里面的區別,別頭腦發熱就行了。”
這天夜里多云,天上的月光有一時沒一時地灑下來。
圣湖北岸的空氣,近乎凝固了。
時近午夜,一萬獵頭人在岸邊藏好了身形,等待著獸神的降臨。
卡煙氏族的精英獵頭人骨良,帶著自己的九個弟兄就趴在草叢里。
他們的位置,距離獸神登陸的石灘不算很近,直線距離在一公里左右,這也是骨良之前就制定的小隊戰術發起位置。
這趟既然敢來,骨良就壓根沒想著活著回去。
只是同樣是死,得死得其所,去搏一份殺死獸神的可能性。
作為一名經歷了兩屆獵頭戰爭、作戰經驗豐富的獵頭人,骨良從來就不認為,獸神是那么輕易就能被殺死的。
他尊重艾巴氏族的那些精英獵頭人想率先跟獸神交手的意愿和決心,但他并不看好他們這么做的結局。
骨良認為,這些精英獵頭人作為目前己方的最強戰力,一開始就去跟獸神面對面硬碰硬,是極為不明智的。
他們就應該像自己這伙人一樣,先在不遠處觀察動靜,然后伺機出手。
骨良一邊琢磨著,一邊死死盯著湖面上的動靜,這會兒身邊悉悉索索,骨干爬了過來。
骨干這小子,論實力,其實是沒資格進入骨良這支小隊的。
只是這小子命好,被卡煙氏族族長的女兒給看上了,所以族長硬把他塞進了這支隊伍里,本以為塞進這支強大的隊伍,本屆獵頭戰爭就應該能順順利利活下來。
結果沒想到規則臨時變化,他還是稀里糊涂地要跟獸神決一死戰來了。
不過骨良想起族長女兒那三百多斤的身軀,覺得這小子要是今晚戰死在這里,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隊長,怎么還沒有動靜呢?”骨干輕聲問道。
“怎么,這么急著想死?”骨良淡淡問道。
“其實死沒那么可怕。”骨干晃了晃腦袋,“就是等死難受。”
“也未必是等死。”骨良瞟了這小子一眼,“說不定你骨干成為殺死獸神的英雄了呢?”
“嘿。”骨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隊長,你說我要是殺死了獸神,是不是就能把跟公主的婚事退了?”
兩人正竊竊私語著,正好月亮探出云層,照亮了湖面。
骨良馬上察覺到,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
除了骨良骨干兩人,附近本就沒有人說話。
可是森林其實是很熱鬧的地方,到了晚上更是如此。
相當多的一部分動物,活動時間就在晚上。
而此刻,森林卻安靜下來了。
骨良意識到了這種反常,趕緊看向了圣湖。
湖面上,開始無風起浪。
影影綽綽地,骨良就看到湖底下有什么東西在游。
也就這么三四秒鐘的時間,月亮再次鉆入云層,湖面上又看不清了。
“什么東西?”骨干顯然也看到了,在一旁沉聲問道。
骨良反手一抄,把背上的獵弓解了下來:“還能是什么東西,大伙兒準備!”
其他幾個獵頭人也紛紛解下來了獵弓,屏氣凝神地等著。
只是月光這次的消失時間,比他們料想的要久一些。
周圍不僅伸手不見五指,也沒任何動靜。
顯然,已經有什么東西,正在降臨這片土地。
而此刻長時間的黑暗和寂靜,似是一只掐住咽喉的手,讓人心堵在了嗓子眼,喘不過氣來。
神經都快崩斷了。
“嘣”地一聲,確實有什么東西斷了。
那是遠處獵頭人手里的弓弦。
緊接著,一陣虛無飄渺的歌聲響起。
月光,再次灑在了這片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