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狩獵隊向七色麂子的巢穴進發。
在苗光啟的帶領下,眾人翻過兩個山頭,終于在一個半山腰上,看到了洞穴的入口。
這是個三米見方的大洞,里面黑不溜秋的,還有一陣陣寒風吹出來。
苗光啟看了楚弘毅一眼,說道:“楚弘毅,在如今的獵門九魁首里面,你的整體實力能進前三,而且又擅長急速下的戰斗,所以這趟我指名讓你加入了狩獵隊。
你們楚家立族數百年,幾經輾轉,好不容易出了你這么一個修行天才,把家族帶進了九寸門檻。
今天這趟狩獵,我們所有人都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準備,你怎么說?
你們楚家,有其他獵人可以接替你的魁首之位嗎?”
楚弘毅笑了笑,說道:“苗先生,身為一個獵人,事到臨頭是不能挑買賣的。
我這趟跟著林總魁首來,他只要用得著我,我就跟著,生死勿論。
至于楚家的其他獵人,我有個妹妹叫楚紅塵,年紀尚幼,可天賦不下于我。”
“楚紅塵?”苗光啟面露欣慰之色,“好,這么說起來,你們楚家這一代也是一門雙驕啊。”
“苗光啟,你這個‘也’字是什么意思?”苗雪萍這時候淡淡說道。
苗光啟看了自己堂妹一眼:“這獵門上一代的一門雙驕,不是咱倆嗎?”
苗雪萍翻了翻白眼:“你這個自己把自己逐出家門的人,也配跟我相提并論?”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苗光啟說道,“我怎么就不能跟你相提并論了,當年確實相差不多,可就目前的修為,咱倆并列那還是抬舉你苗雪萍了。”
“這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苗雪萍擼了擼袖子,“苗光啟,這么多年沒收拾你,你看來忘了我苗雪萍的厲害了。”
“不是。”苗光啟一看苗雪萍這個動靜,臉上就有點慌,“說歸說,這么多小輩看著,你還真要跟我動手啊?”
“要動手。”苗雪萍說道,“按獵門古訓,在狩獵之前,隊伍里不能有舊怨,有舊怨就必須提前了結。我今天就跟你算一算當年你離家出走的舊賬。”
苗光啟搖了搖頭:“這筆賬你可沒資格跟我算,我要是不走,你哥苗天功怎么當家主?我那是讓著他。”
“我去你的。”苗雪萍罵道,“你苗光啟這一輩子就是個孬種,家主之位你讓了,女人你也讓了。”
“哦,明白了。”苗光啟說道,“你其實不是怪我出走,而是怪我當年沒追到云三妹,讓她跟你男人成了親,害你蹉跎了大半輩子。”
苗雪萍一聽這話徹底炸了:“苗光啟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呢?”
“你看看,被我說中了吧?”苗光啟還在那兒繼續拱火,“這就急了。”
苗家堂兄妹這場架是說吵就吵,楚弘毅人站在一旁一臉懵。
林朔和A
e兩夫妻就揣著手在旁邊看著,沒說話。
實在是因為習慣了,兩人天天這樣。
兩個老獵人也是心大,哪怕是狩獵七色麂子這種事兒,事先他們很重視,準備很充分,一旦到了現場他們卻很放松,平時什么樣現在也什么樣。
楚弘毅跟苗家獵人接觸的少,不習慣,于是悄悄跟林朔說道:“總魁首,要不您勸勸吧,這不是個事兒。”
林朔點點頭,對苗家兄妹說道:“我看這樣吧,要不二老先打一場,把這個窩里斗的癮過足了,咱再進場狩獵。”
e也說道:“導師、姨娘,有什么事情我們外面先解決,別帶進買賣里。”
被兩個小輩這么一說,倆老獵人這才消停了,彼此瞪了一眼,各自冷哼一聲。
楚弘毅在旁邊直抖愣手,心想這不是倆老小孩兒嗎?
苗家獵人在圈子里有口皆碑,能耐那是一個比一個大。
可也有不太好的風評,那就是性子一個比一個沒譜。
如今聞名不如見面,老一輩的苗光啟、苗雪萍,這一代的苗成云、苗小仙,這四人楚弘毅都見識過了,算是把苗家人這半好半壞的名聲給坐實了。
林朔這會兒心里也是喜憂參半。
之前那四筆小買賣,原本難度其實沒那么大,主要是有苗成云這個家伙在,這才搞得雞飛狗跳的。
苗公子神經要是沒搭錯的,挺靠譜的,辦事兒漂亮。
神經要是搭錯了,那整出來的幺蛾子林朔給他兜底都覺得吃力。
如今隊伍里苗成云這個活寶是不在了,可換成了苗光啟和苗雪萍這兩兄妹。
姜還是老的辣啊。
這倆苗家獵人實力沒話說,都是最頂尖的大修行者。
可要是鬧起來,林朔覺得自己那是真兜不住。
一個岳父一個姨娘,輩分把林朔吃得死死的,怎么管嘛。
要是讓這倆人在外面打一架,甭管怎么個山崩地裂,這都沒事兒,只要狩獵時安分點就行。
結果兩人又沒真打起來,各自帶著一肚子氣這就進洞了。
看著老丈人在前頭開路的背影,林朔心里頭不由得暗自嘆氣。
姨娘苗雪萍就不說了,老人家以前就瘋過一段時間,如今不能指望她變成個明白人,反正一直是這么時而睿智時而糊涂,有一出沒一出的。
苗光啟這個老丈人,他原本以為苗成云那是屬于長歪了,性子跟他親爹不像。
現在看起來,苗大公子真是基因純正。
苗老先生在后方那是一套一套的,既有老辣獵人的獨到經驗,又有頂級生物學家的淵博知識,聽他說話只覺得深不可測。
結果人到了現場,跟他兒子一樣沒溜。
這還是人上了年紀,比以前穩重不少了。
林朔不難想象老丈人年輕的時候,跟自己的父母還有曹四舅組隊狩獵時的情景。
哎,三位老人家也是不容易,估計當年沒少擔驚受怕的。
林朔腦子轉著這些事兒,狩獵隊一行人已經在山洞里走了一小段了。
與其說這里是個洞穴,不如說是一個廣闊的地下空間。
隨著狩獵隊不斷的深入,這片空間越來越廣闊。
狩獵隊一行五人,總共是兩支火把負責照明,一支在楚弘毅手里,另一支在A
e手里。
一開始剛進入洞穴的時候,火把的光亮還能照到兩邊的洞壁。
可不出五分鐘,林朔就明顯感覺到,兩支火把不夠亮了。
除了身邊十來米還能勉強看見,更遠的地方一片漆黑。
唯一的好消息是兩支火把依然燒得很旺,顯然這里的氧氣不成問題。
而林朔,正在細細地辨別著這里空氣的味道。
七色麂子的體味,林朔是聞過的,腦子里有記憶。
那是八年前,四川大涼山,一頭七色麂子的幼崽。
昨天晚上人在山野,這里到底是不是七色麂子的巢穴入口,這點林朔還不確定。
因為婆羅洲每天一場暴雨,相當于每天會把山林里的氣味刷新一遍,林朔聞不出端倪。
而到這個洞穴里,味道一沖進來,林朔就明白了。
七色麂子確實在此地頻繁活動,留下的氣味有新鮮的,也有陳舊的。
而且這個洞穴,空氣流通很順暢,此刻山洞里走的風屬于過堂風,這就說明這里既有入口也有出口。
所以目前這段黑暗,應該是暫時的。
林朔此刻正在用鼻子獲取的這里的信息,而林家大夫人的耳朵也沒閑著。
聞風辨位,聽山識途。
在偵查上,林蘇兩家這兩門絕技可謂互通有無,合作無間。
e正在仔細的傾聽著。
通過此行五人的腳步聲在洞壁的不斷反射,來判斷這個廣闊洞穴的空間形狀,同時尋找正確的道路。
以前她還必須把耳朵貼在地面上獲取更準確的信息,如今蘇家煉神一入門,感官能力進一步強化,已經用不著這么麻煩了。
于是走著走著,她就走到前面領路去了。
身懷六甲的媳婦這會兒跑前頭帶路去了,林朔心再大也受不了這個。
他趕緊跟上去了,就跟在自己媳婦身后半步,護著她。
然后背后的苗光啟就開始發話了:“哎呀,林朔你這方面就不如你爹。
當年咱們四個狩獵的時候,你娘就是開路的,我跟曹余生居中,你爹殿后。
無論前面多么危急,你爹都老老實實待在后面,從來不會越過我們去靠近你娘。
人從來不過去,過去的只有追爺的箭。
這叫什么?
這叫信任。
你爹信你娘的前面扛得住,你娘信你爹在后面叫得應。
念秋是我教出來的,她現在這身能耐,跟三十年前的你娘相比,應該已經差不多了。
你身為林家傳人,狩獵隊里鐵打的殿后位,這會兒著急忙慌地上去護著自己媳婦兒,那是真沒出息。”
苗光啟在背后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林朔絲毫不為所動。
自己只做了六年山村教師,苗老先生那是在美國正經當過二十年教授的。
好為人師這毛病,他肯定比自己厲害。
隨他去,這張嘴讓他閑著他也受不了,反正姨娘肯定會收拾他。
果然,苗雪萍在一旁說道:“苗光啟你在這兒充什么內行呢?
真說起打獵的能耐,你什么時候能給林家傳人上課了?
你以前打獵,也就跟著我家男人了,這才能撈到幾個不錯的獵物。
真要讓你一個人做買賣,早死八百回了。”
“苗雪萍你這話就不對了。”苗光啟反駁道,“我一個人怎么了?
山閻王誰捕獲的?還有那頭白首至尊早年又是誰降服的?
我當時也就是脫離了獵門,狩獵的成果沒有記錄在案,否則把我的獵物單子拉出來,我嚇死你這個瘋婆子。”
“就算你單獨狩獵馬馬虎虎,可小隊狩獵什么時候輪到你說話了?”苗雪萍說道,“林家傳人在山林里是殿后位,可在山洞里根本沒這個說法。這種環境,追爺沒法出箭,他往前挪護著開路的蘇家傳人,一點毛病沒有,輪得到你說三道四的?”
苗光啟被說得噎了半天,這才訕訕說道:“我就是調侃一下這小兩口,你跟我較什么真嘛。我要是較真起來,你苗雪萍……”
這時候A
e似是察覺到了什么,忽然打斷道:“別說話了。”
苗光啟剎那間就住嘴了,五個人都是心里一凜。
楚弘毅問道:“蘇家主,什么情況?”
“它正在接近這里。”A
e說道,“速度很快!”
“這東西幾天沒露面了,這個時候倒是歸巢了。”苗光啟說道,“苗雪萍,咱倆試試能不能把它攔住。你們三個小的,準備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