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府外的警戒塔樓上,楊寶坤看著苗成云一驚一乍的樣子,神色也是一緊。
楊家主問道:“什么大問題?”
苗成云一拍腦門:“大皇子和三皇子的關系,比我們想象的要好。”
“這不是很正常么?”楊寶坤說道,“你跟總魁首兄弟倆也是這樣嘛,說起來有一萬個翻臉的理由,表面上也互相嫌棄,其實好得很。”
“可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子之間怎么也這樣?”苗成云自言自語道。
“總魁首的林家是帝王柳,雖然不是世俗的皇帝,可也是門里的至尊,這沒區別。”楊寶坤抽了一口煙,說道,“你們啊,這叫燈下黑。”
“老楊,你就別說風涼話了,事情不妙。”苗成云把腦袋湊在瞄準鏡里,手上一拉槍栓。
“人家兄弟關系好,怎么就不妙了?”楊寶坤問道。
“廢話。”苗成云說道,“這倆人關系好,就意味著香山公爵完了。
因為他在推動今天這場婚事,還把大皇子請了過來,這就是在挑撥大皇子和三皇子的關系。
而偏偏大皇子和三皇子是鐵板一塊,那他還怎么活?
所以要徹底解決今天的事情,維護皇家的尊嚴,兩個皇子只會齊心協力地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屠滅整個公爵府的人,包括我們在內。”
“那情況沒差別嘛。”楊寶坤說道,“本來就是我們要對付這些人的,現在挑明了反倒簡單。”
“有差別啊。”苗成云苦著臉說道,“本來咱這桿槍,情報只被三皇子初步掌握,大皇子是不知道的。現在兄弟倆串通了,也就意味著這大皇子也知道這桿槍的存在了。”
“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嘛。”楊寶坤說道。“咱們是在釣魚,釣魚都要打窩嘛,聚一下魚群。”
苗成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老楊,情況有變,我這兒不需要你了,你去增援林朔那邊。”
兩人說話間,公爵府里屠良已經殺完人了,并且聲稱林朔殺死了香山公爵。
苗成云神色愈發緊張:“老楊去那邊,快!”
楊寶坤搖了搖頭:“走不了了。”
苗成云苦笑了一下:“本以為你煉神一般,沒察覺到。”
“楊家傳承本就神力一體,雖然沒云家傳承那么多能耐,可感知是不差的。”楊寶坤說道,“兩個人,就在樓底下。”
“不,是三個人。”苗成云輕聲說道。
“三個人?”
“嗯,其中兩個應該是兩字封號級的。還有一個更強,在我的感知中近乎不存在。”苗成云說道,“老楊,看來咱這次釣魚,釣到鱷魚了。”
“一字封號?”楊寶坤神色一沉,隨后點點頭,反而笑了。
這位獵門九大龍頭之一,在窗臺磕了磕煙袋鍋子,把里面的煙絲磕掉,然后把煙桿子手腕一轉盤在手里,說道:“既然事已至此,咱們這邊越強越好,這樣總魁首就輕松了。”
“前提是我們能拖住他們。”苗成云一邊說著,一邊收了槍。
人家都摸到樓底下了,槍就沒什么用了。
兩人離開了窗口,一左一右埋伏在樓梯口兩邊。
苗成云說道,“老楊,一會兒他們一旦上來,我先出手斃一個,你掩護我。”
“不,我先出手。”楊寶坤說道,“小苗你護著我就行。”
兩人正在說話,窗口一陣狂風刮過,有人飄然而至,開口說道:“你們倆這么大聲密謀,是生怕底下的人不知道你們的位置嗎?”
苗成云一扭頭看到這人,很驚訝:“林朔,你怎么來了?”
“廢話,來救你們。”林朔跳下窗口,指了指苗成云,“你繼續架槍,我和楊家主守著你。”
“那公爵府里的事兒你就不管了?”苗成云問道。
“蘇冬冬和阿爾忒彌斯又不是普通人,擱在大西洲也算兩個兩字封號級的,自保完全沒問題。”林朔走到樓梯口,也不躲在兩側門邊,就在門當中站穩了,說道,“屠良敢殺香山公爵,就說明大皇子三皇子是一伙兒的,大皇子也一定知道這桿槍了,所以硬點子全在這里。”
苗成云又把槍架了起來,問道:“那公爵府里的魏行山怎么辦?”
“這會兒魏行山是你苗成云,穩穩的兩字封號級。”林朔說道,“現在公爵府里就屠良和三皇子兩個兩字封號的,有你一桿槍盯著他們,他們還敢去找魏行山的麻煩?不可能。”
苗成云在瞄準鏡里找著目標,嘴里問道:“那行,讓我先找一個靶子。”
“別找了,先開一槍。”林朔說道。
“啊?沒找到目標呢。你一過來他們也知道不對了,全縮起來了。”
“沒事,隨便開一槍。”
苗成云于是瞄準了對面水榭樓臺上樓頂的一塊飛檐,“咣”一槍干下來了。
林朔讓苗成云開槍,其實就是不想再拖下去。
之前形勢預判有誤,那現在只能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而且要快刀斬亂麻,不能等對方反應過來再布置。
此時塔樓下面的樓梯口,站著三個人,苗成云感知到了,林朔自然也感知到了。
兩個兩字封號,還有一個在林朔的念力探查中近乎不存在,至少煉神實力還在另外兩人之上。
如今大西洲之外,能給林朔這么高深莫測感覺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苗光啟。
老丈人盡管近些年修行不怎么勤快了,可平時種花弄草陶冶情操,境界反而與日俱增。
老頭算起來今年六十二了,修為居然還在進步,林朔原本眼看就追上了,結果去了西王母那里一趟又被拉下七年。
而眼下在樓底下的,肯定不是他,極有可能是天瀾帝國唯一一位的一字封號人物,國師“圣”。
“神”、“仙”、“帝”、“后”、“圣”,大西洲五位最頂級的修行者,每一位據說都有驚天動地之能。
面對這樣的對手,林朔不敢托大,必須掌握戰斗的主動權。
至少什么時候開始打,得他說了算。
林朔知道這會兒樓底下三個人不上來,其實就是在忌憚這桿槍。
自己這些人知道槍怎么回事兒,大西洲的人還不完全清楚。
未知產生恐懼,哪怕再強大的人,比如這位“圣”,也會忌憚這種未知的力量。
他們知道的是,人命沒了,然后槍會響,聲兒很大。
所以苗成云手里的槍一旦響了,以他們的邏輯推測,就會認為公爵府里死人了。
情況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拔掉這桿槍。
于是就肯定開打了。
果然,苗成云槍聲過后,林朔就覺得腳下一空。
整個塔樓,就好像被分解了一樣,一磚一瓦的連接處直接斷開,支離破碎,四散而開。
好高明的借物手段!
林朔、苗成云、楊寶坤兩人三人于是就往下掉,塔樓三十多米高度,這摔一下是會死人的。
而且林家傳人就怕這種情況,林家也借物,借得是大地之力,如今腳下沒根,身上能耐就去了大半。
好在對方的借物手段高明,林朔這邊也有厲害的。
苗成云七年來大有長進,只要腦子別犯抽去玩什么虎鶴雙形,也是實打實的當今獵門中生代三大高手之一,陰陽八卦九境大圓滿。
苗公子這會兒人在半空中,要是想用用巽風之力托起己方三個人,這完全不在話下。
可這會兒不是搶險救災,而是打架斗毆,所以苗成云沒這么干。
三股巽風之力被他用手印同時調動過來,兩股往上,托住自己和楊寶坤。
另外一股則是往下,給已經下墜的林朔又加了一份力道。
苗成云單手法印往下一揮,口中就跟解恨似的,大叫一聲:“走你!”
于是獵門總魁首就好像被榔頭敲了一下,整個人“歘”就下去了。
要不是跟苗成云同一個娘,林朔這會兒是真想罵娘。
這會兒周圍的磚木全散開了,自己空著手呢,又不是帶著追爺半空還能借力什么的。
人肉炮彈往下砸,三十多米高,本來就夠林朔喝一壺的,這下倒好,弄不好直接得摔死。
活路就在于,底下三個對手會來迎擊,這樣就算變相接著自己了,估計苗成云也是這么算的。
而要是沒人來接,苗成云肯定也有后招,不過這種場景倆人事先沒溝通過,這就很冒險,要是換成林朔主導肯定不會這么打。
可事已至此林朔也沒什么辦法,只能順勢而為,結果底下還真有人湊過來了。
這會兒高速行進之下,林朔看不清底下這個湊上來的人是誰。
也來不及細想,人家既然這么好心往上迎,他就結結實實往下轟就是了。
林家還未命名的空手絕技,無名拳。
這套拳法,練法有,林朔已經整理出來了,而打法很隨意,無招無形無勢,也無名。
今天這要命的關頭,林朔這一拳是在練法里根本就沒有的。
他是左拳抱右拳,雙拳抱起來,把自己的兩個拳頭看做了追爺。
一拳往下掄,他自己整個人都被這拳頭的慣性帶得轉了九十度。
然后九十度轉完,砸到人了,后來又反彈了九十度,林朔借此拿穩了重心,也減削了沖勢,穩穩落到了地面上。
到了這回兒,他才有工夫仔細打量被自己砸到的人。
一個老頭兒,六十多了,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袍子,人雖然還很精壯,可臉上的褶子已經不少了,頭發也白了。
這老者單手上舉,結結實實地接住了林朔一拳,腳下的青石路面被震碎了,土沒到了腳踝。
老者放下了自己的胳膊,把腳面拔出坑往前走了一步,面不紅氣不喘,看著林朔輕描淡寫點點頭:“還不錯。”
林朔則感受這手上反彈回來的力道,也點點頭:“很厲害。”
老者笑了笑:“再來?”
林朔甩了甩拳頭:“可以。”
老者身邊還站著兩個人,這時候左邊的一位虬髯壯漢說道:“國師,何必跟這種賊子講什么規矩。不如我們一塊上,速戰速決。”
老者右邊則是一個背劍女子,長相一般,不過聲音倒是很軟糯動聽:“夏侯軒,國師難得這么有興致,你別不識趣。”
“米白,你這女人真不知輕重!他們之前就用暗器殺人,剛才那暗器又響了,也不知道公爵府里誰出事了,萬一是大皇子的話……”那個叫夏侯軒的壯漢神色有些焦急,話說到一半被老國師揮手制止了。
“你們倆先別急。”老國師抬頭看著苗成云,揚聲說道:“天上玩風的小朋友,你是自己下來呢,還是我把你請下來?”
“不勞煩您老動手,我自己下來。”苗成云一看這架勢,認慫飛快,趕緊跟楊寶坤一塊下來了,站在了林朔身后。
老國師又看向了林朔,說道:“公爵府里誰結婚誰離婚跟我沒關系,兩位皇子想要殺人還是送禮,我也管不著。
我這趟來,是聽說海外有高手來了大西洲,所以來見識一下。
剛才這一拳,滋味兒還行,考慮到你的年紀,后勁兒就更足了。
小朋友,接下來好好打,如果讓我滿意,你們這群人的性命我保了。”
林朔聽著這話,眼睛瞇了瞇。
對方既然點明自己是海外人,而且是正面切磋,那么自己現在代表的,就不是僅僅是個人了,而是華夏獵門。
身為獵門總魁首,門里的至尊,這個身份遲早要在大西洲曝光,如果這會兒林朔稍稍一低頭,那獵門以后在大西洲就抬不起頭。
于是林朔微微頷首:“既然老先生這么上道,那我也不能不給情面。如果老先生能讓我滿意,他們這群人的性命,我饒了。”
“口氣不小。”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