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半夜林朔等人從飛機上下來,再去機場停車場取了楚弘毅早就安排好的車。
魏行山本以為既然是楚弘毅這個馬屁精安排給林朔的車,那怎么也得有點兒檔次。
結果眾人到停車場一看,發現這就是一輛皮卡,灰撲撲的,平時看來沒少裝貨,車斗后邊的漆皮都快掉完了。
老魏多少有些嫌棄,說道:“老楚看不出來啊,你穿衣服這么講究,開得車卻不怎么樣。”
楚弘毅一攤手:“我又不會開車,這是我讓分家的人安排的,特意讓他們弄一輛不太顯眼的車,最好是老舊一點兒。”
“那你們分家人不會辦事啊。”魏行山說道,“這是機場的停車場,轎車商務車為主,這么一輛皮卡可不顯眼么。”
“你那是國內的思維,布宜諾斯艾利斯郊區就是農場,農場主也不少,這種車停機場很正常。”楚弘毅蹲下去從車底摸出了車鑰匙,扔給了魏行山,說道,“來吧,我指路,你開車。”
說話間眾人就一一鉆進了車子,魏行山和楚弘毅一個是司機一個是向導,自然把前面兩個座兒給占了,林家父女只能坐在后面。
借著停車場昏暗的燈光,林朔偷偷瞧了瞧閨女的臉色,嚯,小姑娘把她娘平時的狀態學了個十成,這會兒面若寒霜。
剛才父女倆臨下飛機的時候吵了一架,林朔吼閨女那是義正詞嚴,閨女懟林朔也是有理有據。
林朔的意思小姑娘易容歸易容,身材什么的就別去學大人了。
她現在個子本來就跟成人差不多了,頂著她母親的臉蛋,還撐著林家二夫人的身材,偏偏又還沒有狄蘭那么強的氣場和自保能力,這就容易讓別人起歹心,不安全。
而林映雪的意思是,既然是易容,別的先不說,首先要做到能以假亂真。
光一張臉差不多那只是最粗淺的易容術,像她這樣得了苗家易容真傳的,必須神態語調、身材細節各方面都一模一樣。
再有,要易容成母親狄蘭的模樣,對林映雪來說是很有挑戰的,母女倆長得本來就像,所以臉上的功夫倒是比較省事兒,可畢竟一個大人一個小孩,關鍵是身材比例和高矮不一樣,這種客觀差異克服起來很難。
林映雪能做到現在這個程度,這是學業有成的表現,你林朔作為父親不夸獎也就罷了,居然還罵人,這實在是不講道理。
父女倆你一言我一語,有來有回吵了半天。
當時楚弘毅和魏行山都看傻了,也不敢插嘴。
吵了好一會兒,林朔自己這才醒過神來,然后笑了。
因為小姑娘就連跟自己吵架的架勢,那神情語調都跟狄蘭一模一樣,自己就感覺是跟媳婦兒在拌嘴,壓根就不是在訓閨女。
意識到這一點,林朔服氣了,小姑娘確實了得。
之前機場風大味兒聞不到,這會兒父女倆在車廂里并肩而坐,林朔一提鼻子,閨女身上的香味兒跟二夫人也很相似。
這張臉、這個表情、這個氣味,讓林朔頗有些感慨。
雖說閨女還不是個成年人,可已經能夠扮演成年人了,再有十年,林映月就是個雙十年華的女子,剛剛真正地踏上人生路。
可非洲那件事留了個尾巴,這就讓小姑娘目前實際上是前途未卜的狀態。
自己這個父親,小事尚可,大事上卻并不稱職。
心里邊轉悠著事情,時間就過得非常快。
四人乘坐的這輛皮卡,這會兒已經上了公路,正在往城市的郊區疾馳。
車子外表看起來不顯眼,性能更是對得起外表,實不怎么樣,避震也硬,老魏開車又是個猛人,油門踩到底發動機動靜就跟打雷似的,林朔坐在后面被吵得腦子嗡嗡的,肝兒都快被顛出來了。
身邊的閨女,到底還是孩子,上車之后看上去氣鼓鼓的,也不知道是在模仿她母親的神態,還是真生氣了。
這會兒看到林朔不理她,她無聊,又犯困了,瘟雞點頭坐得東倒西歪的,最后腦袋擱在了林朔肩膀上,睡著了。
等林家大小姐醒過來,農場已經快到了,她發現自己口水已經沾濕了老父親的肩膀,覺得好玩兒,在那兒咯咯傻樂。
林朔點點頭:“睡覺留口水這一點,你倒是學你媽學得很像,不過她還有一條你沒學,以后要注意改正。”
“什么呀?”林映雪一臉好奇。
“她還打呼嚕呢。”林朔笑道,“動靜是這樣,我給你學學……”
前面魏行山這會兒正好一腳剎車,到地方了,他回過頭來說道:“林朔你教點兒好吧,她學這個干嘛?”
“就是嘛,學打呼嚕那就是裝睡覺,既然裝睡那身邊得有人啊,沒人裝什么睡呀?”楚弘毅也說道,“總魁首,映雪才十歲,您教這個早了點兒吧。”
林朔怔了怔,發現好像是這個道理,趕緊開了車門轉移話題:“走走走,我們去看羊駝。”
已經是大半夜了,正逢寒潮入侵,潘帕斯草原上寒風凌冽。
這個時候要去找羊駝看,那興致要非常高才行。
林朔一到車外就后悔了,不過話既然說出口了,閨女也一臉興奮的樣子,那總得照辦。
于是四人就由楚弘毅帶路,去看羊駝。
楚家分支的這片農場,在楚家所有的農場里規模適中,十公頃左右,一百五十畝地,原本是楚弘毅自己的產業,后來轉讓給他二叔了,
這兒也是楚弘毅楚紅塵兄妹倆長大的地方。
楚家傳承,脫胎于蘇家修力,后來楚家先祖東渡美洲,在當地又發現了瑪雅人的修行方法。
這種修行方法就鐫刻在雨林金字塔里,瑪雅文字楚家先祖看不懂,可上面的圖看懂了。
因為這些圖,跟蘇家修力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似是同源之物。
這倒也不奇怪,整個美洲的土著基本都是東亞人,通過兩個途徑抵達美洲。
一個就是太平洋群島,慢慢渡過來的,但數量不多。最重要的是白令海峽大陸橋,萬年前那兒是通的。
彼時云苗兩家的祖師爺已修行有成,云家祖師爺曾收了九位弟子,后來這九位弟子成了九龍家族。
而苗家祖師爺在散播傳承方面,做得比云家祖師更純粹。
云家祖師爺傳下絕學,主要是為了制衡九龍,并不是為了授藝本身。
而相傳苗家祖師爺從不正式收徒,如果發現對方是個好苗子,他就會順手傳個一套半套的,沒有目的,不求回報。
老人家壽數足有千年,積少成多于是成了一大片,整個東亞修行圈因此而成。
瑪雅人祖先來美洲之前,可能就曾是苗家祖師爺這種行為的受益者之一。
這顆傳承的種子散播到美洲之后,經歷萬年不斷流傳演化,被瑪雅祭祀和雄鷹戰士們世代修行,也被鐫刻在雨林金字塔內的石板上。
楚家先祖觀摩石碑,再結合楚家之前的傳承,終于形成了一套如今楚家絕學的雛形。
又過了兩百年,楚家天賦最出色的修行者楚弘毅,以弱冠之齡在獵門平輩盟禮上,把賀家百年來最出色的傳人賀永昌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一舉成名,自己成為獵門九魁首之一的同時,也將這門傳承拔高到了獵門九寸的程度。
這是傳承上的落葉歸根,獵門第一神速名副其實。
而瑪雅修行者乃至的楚家獵人這種對于極速的追求,源頭就是翱翔在亞馬遜雨林和潘帕斯草原上空的雄鷹。
楚弘毅不會開車,不是他學不會,而是沒必要。
早年在牧場廣袤的草地上,楚魁首還是個少年,被當地人譽為“風之子”,那時候他的一雙腿就比汽車的四個輪子好使了。
當然后來出了點岔子,“風之子”似乎成了“風之閨女”,于是這個當年的美譽,也就沒人提了。
不過這點小小的遺憾,并不妨礙林朔欣賞楚弘毅。
因為林朔知道,在自己同輩的修行者中,楚弘毅年紀是最小的。
那屆平輩盟禮的時候,自己二十五,楚弘毅才二十一,他比自己還小四歲。
而楚弘毅跟自己的修為差距,四年時間是極有可能抹平的。
所以自己一旦五年之內出了意外,獵門總魁首位置就是他和賀永昌兩個人,這倆一個是天賦傲人,另一個是性子沉穩。
當然,隨著九龍楊家的回歸,那個楊承志也很不錯,只是現在還稚嫩一些,五年之后他也能成為總魁首候選之一。
而十年之后,獵門總魁首的人選自然是林繼先了,因為這小子二十了。
不過這個位置雖然是他的,可獵門到時候應該不是他說了算,而是他姐林映雪。
林朔這會兒已經決定了,以后招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小姑娘言必稱苗伯伯,跟苗成云這個獵門末代贅婿走得那么近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看著如今這個因為能見到羊駝,興奮得蹦著走路的小姑娘,林朔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嫌棄的。
鬧呢,家里七色麂子你都騎慣了,你不知道你爹當年抓這個東西差點沒把命搭進去,小小的羊駝有什么好看的。
這個牧場,平時外面鐵絲柵欄圍一大圈,羊駝在里面草地上隨便跑,這會兒不是。
寒潮來了,正常來說,主人家會把羊駝趕進羊圈里避寒。
楚弘毅領著三人穿過一大片放草料雜物的窩棚,對面就是羊圈了。
四人在窩棚里走著,這兒風沒那么大了,林朔一提鼻子發現事情不太對。
羊駝什么氣味他沒聞過,不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種東西不說有羊膻味,身上草腥氣總是有的。
而且之前聽說這片農場有不少羊駝,那現在應該是一大群擠在羊圈抱團取暖,那味道再被體溫一熏,林朔這會兒應該捂鼻子才對。
結果不是這回事兒,空氣依然很新鮮,腥臭是有,不過很淡。
顯然,羊駝們不在羊圈里。
看樣子楚弘毅還不知道這一點,畢竟他鼻子沒自己那么敏銳。
閨女林映雪很興奮,走路一蹦一跳的。
魏行山也是蹦蹦跳跳的走路,他倒不是興奮,而是凍的。
于是林朔往前多搶一步,身子擋在了林映雪面前,同時伸手一扯把前面的魏行山也拉倒自己身后去了,然后說道:
“老楚,留點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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