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下的東西,之前林朔多少有些情報。
根據老丈人苗光啟的說法,南美洲附近有一種海妖。
不過按照獵門和海客聯盟之前的記載,海妖這東西暢游四海居無定所,隨海洋的洋流遷居生活,同時它們從來不進內陸河道。
婆羅洲那次,是因為湖底下有跟大海連接的海底通道,另外本身那片湖也不算是淡水湖,海水倒灌進來的。
總而言之,海妖是一種只適合在海水里生活的生物,淡水它們適應不了。
亞馬遜河的河水是淡水,如果說是在入海口附近碰見海妖,那還算正常,可這兒已經深入雨林幾十公里了,按理說不應該。
這種內陸河道要是被這種東西所侵害,那其實是非常可怕的。
亞馬遜雨林說到底還是人跡罕至的地方,人口少,所以河里鬧海妖也就堵了河道,直接的人員傷亡不算太大。
可如果海妖因為某種原因能進淡水水域了,那南美洲是這樣,其他地方呢?
大海是生物圈的自然隔離帶,有大海隔著,各大洲的生物圈就不互通。
可是對海妖來說,這種隔離帶近乎不存在。
從這兒出發,順著洋流一個月就到華夏東海海域了,然后再往中華大地的江河湖海一扎,那得造成多大的傷亡?
所以,林朔有過預案,一旦發現河道里的東西真是海妖,那就必須要斬草除根,殺個干干凈凈。
有了這個狩獵的大前提,那么今晚這一波東西,林朔就反而不著急處理了,而是先摸一下情況。
到底是什么東西,有多少,然后是不是能順藤摸瓜,來個一鍋端。
這會兒林朔就站在游艇的船頭,探出了腦袋,雙手扶著柵欄,借著月光往下觀瞧。
亞馬遜河的水流一向是比較急的,這兒流量大,河面本來就不太平靜,如今更是波濤翻滾,生出了無數個小漩渦。
一看到這個情況,林朔就覺得八九不離十了。
一是坎水感知大概知道這東西的尺寸,跟海妖差不多。
二是這種連成一片的小漩渦,他見過,當年在婆羅洲的湖案上,也是這個光景。
看了一小會兒,漩渦慢慢消失,東西走了。
不愧是高智慧物種,人家也是講規矩的,只打水里的東西,離開水面的人家不動手。
可林朔就不打算跟它們講什么規矩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會讓海妖能適應淡水,可既然這種情況出現了,那來多少就得殺多少,絕不能真讓它們習慣了。
這一批大概有二十頭,是不是種群的全部成員,還不好說,既然如此,林朔就得下水了,跟蹤一下摸摸情況。
于是林朔說道:“老楚,我下河去洗個澡。”
“船艙里有浴室啊,您干嘛下河洗啊?”楚弘毅問道。
“我喜歡,你管得著嗎?”
“不是,總魁首,我不會水,陪不了您啊。”
“我沒讓你陪!”
說完林朔縱身跳進了河里,然后順便把船也放回了水面上。
第二天早上,林映雪是這一船里起得最早的,天還沒亮呢,五點出頭。
這也是職責所在,她不僅是這支狩獵隊里的隊長,還是船上唯一健康的醫生。
船上就她一個小姑娘,所以住宿條件是最好的,船上就倆臥艙,她獨占一個臥艙,另一個臥艙被傷病員苗成云占著。
起床之后她先去了隔壁,看苗伯伯的傷情。
人開了肚子再縫上,意外是很多的,細菌感染、大腸粘連等等,這兒畢竟缺醫少藥,萬一出現了術后并發癥,那還真是麻煩。
結果到了苗成云臥艙門口,人還沒進去,林映雪就知道這人問題不大。
呼嚕聲不小,聽著中氣十足。
進去之后,林映雪摸了摸他額頭,發現體溫正常,這就松了口氣。
苗伯伯看來是沒大礙了,接下來得去看看親爹。
因為要是只看苗伯伯不看老爸,老爸那個小氣鬼又得吃醋。
其實這兩人明爭暗斗這種事情,林映雪早看出來了。
林朔和苗成云是一對兄弟,同母不同父,林映雪家里管著的兩個弟弟,蘇宗翰和林繼先也是一對兄弟,同父不同母,情況大同小異。
男人,無論成年還是小孩,但凡有點出息的,勝負欲都重。
然后更有出息的,會把勝負欲藏起來不讓人看出來,比如老爸林朔和二弟蘇宗翰。
至于苗伯伯,心性上那是三弟林繼先那款的,按說出息有限,可架不住苗伯伯確實多才多藝,對自己也好,完全沒架子,所以對林映雪來說反而更親切。
昨晚這一夜,林映雪睡得挺好的,她覺得應該沒出什么事兒,去甲板上看看老爸在干嘛也就完事兒了。
結果人到了甲板,她發現楚弘毅一個人正坐那兒唉聲嘆氣。
“楚叔叔,我爸呢?”林映雪不由問道。
楚弘毅一看到林映雪,也不知怎么地就委屈上了,抹了抹眼淚說道:“跳河了。”
“啊?”林映雪被嚇一跳。
再仔細一想,嗐,別人跳河那是尋短見,我爸跳河,河可能會出事,他自己肯定沒事兒。
“楚叔叔您別鬧,那是我爸。”林映雪說道,“他跳河你哭什么啊?”
“他不帶我一塊兒啊。”楚弘毅似是很委屈,“兩人說好一起守夜的,結果防我就跟防賊似的,中間擺一盤蚊香也就算了,自己下河都不帶我去……”
林映雪嘴角抽了抽,很努力地憋住了笑意,一臉鄭重其事地說道:“嗯,這是我爸不對,一會兒他回來我說他。”
“嗯,你是得說說他,太過分了。”楚弘毅翹著蘭花指投訴道,“這對我就是一種羞辱。”
“楚叔叔,你也稍微擔待一些,我爸就是個大直男,這方面不開竅,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林映雪說道,“不過在家里的時候,他倒是總跟我說,楚叔叔是個天才,他很欣賞你。”
楚弘毅一聽這話,心里還挺受用的,正要客氣幾句,卻聽到船邊上林朔的嗓音:“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啊?”
話音剛落,林總魁首出現在甲板上,渾身上下就跟落湯雞似的,不過也就眨眼的功夫,衣服上的水就被他凝成了一個水球,信手扔到了船外。
林映雪這會兒有點尷尬,話術被老爸戳穿了,然后楚弘毅也很尷尬,臉上的笑意稍稍頓了頓,說道:“林總魁首,您這趟洗澡洗得夠久的,可別洗禿嚕皮了。”
“沒事兒,我天生皮厚。”林朔擺擺手。
“爸,你下河干嘛去了?”林映雪總算想起正事兒了,老爸這人她也了解,不見兔子不撒鷹,平白無故不會下河。
“昨晚水下有東西,我跟著它們游了一段兒。”林朔如實說道。
“然后呢?”
“游不過它們。”林朔一攤手,“跟丟了。”
“不是,總魁首,還有你游不過的東西?”楚弘毅一臉難以置信。
“多新鮮呢,我是地上的,人家是海里的,游得過才見鬼呢。”林朔說道,“一開始在河里,那還行,我本以為這群東西游速也就那樣了,結果人家逗我玩呢,一到了入海口,歘一下,全不見了。”
“那東西到底是什么,您弄清楚了嗎?”楚弘毅問道。
“水底下烏漆嘛黑的,我又看不見它們,只是感知鎖定而已,所以到底是不是,還不能完全確認。”林朔說道,“不過八九不離十了,各方面都比較吻合。”
“那既然這樣,咱這筆買賣是不是得黃啊?”楚弘毅說道,“您看,東西十有八九是海妖,然后這群海妖之前也不對咱們動手,您跟上去了它們還能戲耍您,先不說它們的戰斗力本就強悍,光這智慧程度,顯然就跟婆羅洲那群是兩回事兒。總魁首,接下來咱怎么辦?”
林朔沒吭聲,指了指林映雪。
楚弘毅好像這才想起來,對林映雪說道:“隊長,咱接下來怎么辦?”
林映雪一臉疑惑:“這個事情,難道說很難嗎?”
楚弘毅臉上的肌肉抖了抖,轉頭對林朔說道:“總魁首,您閨女嘲諷我。”
“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林朔嘀咕了一句。
“哎!你們父女倆這么欺負人可不行啊!”楚弘毅叫道,“別以為我是個男的就不會撒潑!”
“行了行了,映雪,好好跟你楚叔叔說。”林朔說道。
“楚叔叔,這您可不能怪我,是你先拿話嚇唬我的。”林映雪笑道,“您自己其實也明白的,這事兒沒多難,再聰明的魚,它也是魚。人抓魚還不簡單嗎?”
“嘿,你說得倒是輕巧,那你說說看,怎么抓?”楚弘毅說道。
林映雪笑了笑,對林朔說道:“林總魁首,我這個隊長現在認命你為謀主,你也聽到楚魁首的問題了,請回答。”
“胡鬧,謀主是能隨便認命的嗎?那是我們獵門的宰相柳,僅次于總魁首的位置。”林朔瞪了小姑娘一眼,“狩獵小隊里,最多也就是個參謀。”
林映雪吐了吐舌頭:“林參謀,請。”
林朔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知人善任,倒也不能說你錯,就這投機取巧的做派,我是真不爽。”
楚弘毅這會兒多少有點兒明知故問的意思,一看小姑娘看穿了,也就不演了,說道:“她至少提供了大概的思路,抓魚嘛,只是具體的方法,她確實沒經驗,林總魁首您還是親自定計吧。”
“好,那聽隊長的,咱抓魚。”林朔點點頭,“然后這些魚,我全都想要,那就不能一條一條釣了。”
“那是不是得編個網啊?”林映雪問道。
“這是個主意。”楚弘毅說道,“如果真是海妖,要想編個網,那材料可就不一般了,得是蘇家異種天蠶絲才行,總魁首你帶著嗎?”
“我又不是蘇家傳人,帶那玩意兒干嘛,一不留神容易傷著自己。”林朔搖搖頭,“所以結網是不行的,而且這網得結多大才算完呢?能保證一網打盡嗎?”
“那怎么辦呢?”林映雪問道。
“先打餌,再圍壩,場面會很大,然后我一個人還不行。”林朔說道,“得等苗成云恢復元氣,我倆一塊兒來。”
“苗伯伯他身體素質再好,恢復也得半個月呢。”林映雪說道。
“沒事,等得起。”林朔說道,“順便啊,我們繼續往瑪雅金字塔進發,替你楚叔叔把事兒辦了。”
“好。”
“謹遵總魁首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