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雪把她的經歷這么一說,眾人反應不一。
有高興的,比如特洛倫索。
林映雪的說法,印證了他“水猴子”的說法。
這不僅僅個人見識顯擺的問題,而是說明瑪雅人代代相傳的故事,并不是口空無憑。
祖先智慧所帶來的那種榮耀感,外人很難體會,特洛倫索是如沐春風。
有高興的,也有面帶笑容可心里卻有點憂慮的,比如楚弘毅。
他聽出來了,林映雪畢竟還不是正式的傳承獵人,所以在這種情報分享的時候,過于主觀。
他因為沒有水下的能耐,對海妖這種東西危機感是比較強的,于是就發現憑借林映雪的說法,他很難判斷海妖的實力究竟如何。
海妖愛聽林映雪唱歌,這當然是個利好消息,可這種愛聽似乎是一種娛樂消遣,人家不聽也就不聽了,可能就圖個新鮮。
那這個手段還是不能用來御敵的,變數太大。
當然這也不能怪人家孩子,才十一歲,能臨危不亂保全性命,回來之后能把事情大致說清楚,這就已經非常厲害了。
他觀察了一下總魁首的神色,然后又看到了那種比較為難的感覺。
獵門總魁首看樣子是又犯難了,這種微表情跟單純的思考不一樣。
思考是想辦法,他這樣是辦法已經有了,可在為難是不是要這么干,所以就多少有點兒焦慮,眉頭微微皺起來了。
要說察言觀色,楚弘毅因為自身的特殊狀況,從小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下長大,那是一流的。
而苗成云是超一流的,因為他一旦沒讀對云秀兒的微表情,就容易挨揍。
所以林朔在想什么,他一眼就看出來了,說道:“是不是想把秦月容請上來,問問清楚海妖的具體情況啊?”
林朔看了這人一眼,心想這條肚子里的蛔蟲,遲早有一天得把他滅口才行。
然后苗成云態度還挺誠懇,說道:“這事兒主要賴我,我在水底下跟人家比起來,那基本是個廢物,所以雖然我跟著去了一趟,可那是昏天暗地稀里糊涂的,咱倆水下能耐差不多,你應該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確實,問她比問我靠譜。”
聽到這番話,林朔心里的郁悶倒也被說沒了,輕聲問道:“那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你這人總魁首的位置是在娘胎里就有了,這樣有好有壞,好處在于獵門因此相對平穩,壞處就在于,就容易養成你這種公私不分的心態。”苗成云說道,“丁是丁卯是卯,你和秦月容之間那是私事兒,可現在是買賣的公事,你有什么好猶豫的?”
林朔搖搖頭:“公私分明,你苗成云捫心自問,真有那么簡單嗎?我是可以分清楚,可別人呢?”
“那這是唯一可靠的情報源,你就了為自己的家庭和諧,不要了?”苗成云數落道,“所以說到底,你還是公私不分,而且孰輕孰重不知道。”
“這我得替林朔說句話了。”魏行山這時候說道,“林朔的家庭和諧,可不僅僅是他的私事,苗成云你琢磨吧,他那些夫人,現在都是什么身份,整個園區的運轉她們都是關鍵位置,這要是跟林朔鬧翻了影響了工作,那耽誤的可都是大事。”
“那要不咱回去吧。”苗成云說道,“這買賣不干了。”
“說歸說,你別賭氣嘛。”林朔哭笑不得,然后說道,“問當然還是得去問的,關鍵是誰去問。”
“廢話,不是你親自去問,她能開口?”苗成云翻了翻白眼,“我告訴你,人家在水底下跟我說了,到現在還對你悔婚的事兒耿耿于懷,就等著一個跟你單獨說話的機會跟你算賬呢,這個機會她肯定會抓。”
“悔婚?”林映雪在一旁聽了半天,這下終于聽到關鍵詞了,“我爸跟她之前有婚約啊?”
林朔指著苗成云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張嘴啊。”
“這事兒同著孩子說也無所謂,你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嘛,托付幾句也就是了。”苗成云說完看著林映雪,“你現在知道歸知道,別回家跟你那些娘說。你這位表姑,跟你爹以前是青梅竹馬,兩家人定下婚約了……”
林映雪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迫不及待地接道:“然后我爹就劈腿了,娶了我大娘,對嗎?”
“不對。”林朔趕緊叫道。
苗成云點點頭:“這確實不對,你爹那是同時娶了你大娘和親娘。”
“去去去,沒你這么糾正的。”林朔平時挺淡定一人,這會兒都有點兒結巴了,說完上半句下半句不知道怎么說了。
“爸,您就別想詞兒了。”林映雪笑道,“反正大致上就這么回事兒,總之你虧欠著她,對不對?”
“這個對。”苗成云在一旁確認道,“你爸有點兒對不起她。”
“這也談不上對不起她吧。”林朔一臉冤枉,“我那時候……”
“行了行了,你要知道你現在是同著閨女說呢,男女之事你還能強調男方立場啊?”苗成云說道,“你閨女要是聽進去了,以后她吃虧怎么辦?”
林朔怔了怔,只能乖乖閉嘴,然后就盯著自己的閨女看。
林映雪莫名其妙地被看得有點兒心慌,問道:“爸,你想干什么?”
“那什么……”林朔咳嗽了一聲,“你表姑心理年齡估計跟你差不多,你們倆能聊到一塊兒去,所以海妖到底怎么回事兒,你去替咱們問一問。”
林映雪點點頭:“可以。”
“可以什么啊可以。”苗成云在一旁說道,“林朔你就讓她這么愣去問啊,那她會說才見鬼呢。”
“對,不能直接問。”林朔說道,“需要有點兒由頭,然后順便套出來。”
“可我跟她又不熟,能有什么由頭啊?”林映雪問道。
“剛才你怎么回來的?”林朔問道。
“苗伯伯把我送回來的呀,我待在他弄出來的一個大氣泡里面。”林映雪答道。
苗成云臉皮再厚這會兒也有點兒頂不住,趕緊否認道:“你誤會了,我可沒那么大能耐,那個氣泡是你表姑弄出來的。”
“哦。”林映雪點點頭。
“這就是秦家的控水法,是不是很厲害?”林朔問道。
“厲害。”林映雪說道.
“你想不想學?”
“當然想了。”林映雪神情一振。
“不是不是……”苗成云急了,“林朔這是我徒弟,她學什么我做主啊。”
“那你有能耐就教她這一手唄。”林朔擺了擺手,“要是沒有,就一邊涼快去。”
“你……”苗成云為之氣結,可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反駁,只能在一旁生悶氣。
林朔對林映雪繼續說道:“你是我閨女,我奶奶你曾祖母就是秦家人,你身上應該多少有點兒水下的天賦,你以這個由頭去跟你表姑說,想學這門能耐。
你表姑要是不答應,那就拉倒,你回來我另外想辦法。
她要是答應了,她肯定會先考驗你的天賦。
秦家女人這種天賦,首先就是水下的感知力。
你就按你自己真實情況說,說得對就對了,說不對她會糾正你。
在這種糾正感知力的過程中,海妖在水下什么情況,你就能順便問出來了。”
眾人聽著林朔這番安排,那是連連點頭,覺得這樣靠譜,唯有苗成云則一臉不屑:
“所謂話術,就得隨機應變,那你這么死綱死口,難怪話術這么菜。”
“那你教她怎么說?”林朔一攤手。
苗成云怔了怔,清了清嗓子,對林映雪說道:“就按你爹說的來吧。”
“不是,總魁首,你這又要讓映雪下水啊?”楚弘毅聽到這兒急了,“這人剛找回來,現在秦月容人在哪兒咱又不知道,你讓映雪冒然下水,又被海妖抓去怎么辦?”
“她這會兒就在附近。”林朔說道,“映雪一下水,她會找過來的。”
林映雪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爸,你這是拿我釣魚呢?我還是你親生的嗎?”
“你說得都對。”林朔笑著點點頭,然后一伸手,“隊長,請。”
事到臨頭林映雪倒不會含糊,她沖自己父親冷哼一聲,這就一個猛子扎水里去了。
林映雪入水之前那心里多少憋著一股氣兒,一到水里這股氣就瀉了。
畢竟剛被抓過,有點兒心理陰影。
平時在青海湖游泳,她不知道怕,這會兒心里確實發虛,也不敢游得太遠,就在附近扒拉著。
大概五六分鐘,一個氣泡就把她包裹住了,秦月容隨之而來。
“你怎么又下水了?”秦月容的語氣里多少有點責備,“你爹會擔心的。”
這句話林映雪聽完還挺傷心,因為就是親爹把她趕下水的。
這哪是親爹能干出來的事嘛!
不過這個要是告訴了秦月容,那自己這趟任務目的就容易暴露,小姑娘有這個心眼,知道不能說出來。
不僅不能說出來,臉上還得有個笑模樣。
林映雪笑著說道:“表姑,我就喜歡在水里玩,我趁我爸不注意這就又下來了,正好您也在水里,我們一塊玩兒會吧,您帶我探一探這里的水域。”
秦月容按年紀來說,當林映雪的娘都綽綽有余,可她平時不怎么接觸人,心智不那么成熟,性子也貪玩兒。
聽林映雪這么一說,她還真挺高興。
另外有一層,這也是林朔漏算了,秦月容確實想跟林朔要個說法,但這個事情比較私密,她不好意思同著外人說。
現在林朔顯然是在躲她,爹不過來把女兒擱在身邊也好,怎樣就不愁爹最后不來。
于是就這樣,陸上的魁首和水里的嬌娘,以林映雪為魚餌,互相釣上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