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水面上風平浪靜。
林朔心其實沒那么大,閨女下水他還是擔心的。
秦月容在水里什么情況他感覺不到,自己閨女那還是能感覺到的,所以一直用感知力鎖著她。
然后那個氣泡出現,這么大的變化坎水感知是能探查到了,于是林朔也就明白兩人接上頭了。
有秦月容護著,閨女的安全有了保障,那他就不管了,之后怎么樣,就看小姑娘自己發揮。
畢竟自己的感知力過去,以秦月容的能耐是有感覺的,免得她誤會什么。
至于岸上這些人,夜已深沉,于是睡覺的睡覺守夜的守夜。
按說這種環境,守夜的應該是林朔,畢竟他這方面最合適。
只是這個節骨眼,林朔就不想醒著了,醒著反而容易出事兒,于是把這活兒交給了苗成云。
苗成云對此罵罵咧咧的,再次重申了自己傷員的身份,然后還是把這個活兒給接了。
其實苗公子的傷,在船上幾個晚上睡下來,就好得差不多了。
這就是苗家人體質的奇特之處,論恢復力,他們是獵門里最強的。
再加上苗成云自己又精通醫道,修行到這個地步還有內視之法,自然之力入體之后慢慢調理,傷好得非常快。
不過苗公子有心眼兒,內傷他處理得差不多了,外傷不去管,讓它慢慢長著。
這樣自己才有個傷員的身份,時不時傷口崩裂還挺嚇人的,他偷懶也好矯情也罷,于是就順理成章。
只是萬沒想到,之后事情是接二連三,一會兒侄女丟了,一會兒林朔的表妹來了,時不時就需要他這傷員出來頂一下。
于是頂著頂著,苗成云覺得沒意思了,正好趁著這天晚上,把自己的傷口好好處理一下,早點痊愈就完事兒了。
林映雪的傷口縫合技術,那是他自己親自傳授的,絕對過關。
不過她也就只會傷口縫合了,苗成云還沒教她怎么植皮,所以肚子上被子彈打出來的口子,那是直接縫上完事兒,皮膚周圍多少有些不平整,兩頭翹中間凹。
苗成云自己處理起來,那就講究不少,傷口縫線先拆開,在自己左臂內側取皮膚組織,移植到肚子傷口上去。
反正自己兩條胳膊隨時能換,胳膊上的皮膚不值錢,要多少有多少。
植皮之后,這傷口就不縫了,用人體可吸收的生物膠沾合。
這東西苗成云胳膊上也有,拿針管抽取出來就是了。
苗成云移植的這兩條胳膊,之前他還覺得可惜了,因為隨著九龍之力的掌握,老爺子的這些黑科技好像沒了用武之地。
現在倒是因禍得福,九龍之力沒了,兩條胳膊的作用體現出來了,成了苗成云醫道修行的百寶箱。
苗公子還琢磨著,什么時候最好林映雪也缺條胳膊,給按上一條自己這樣的,這樣才能得到自己的真傳。
前后也就半個小時,傷口就徹底處理完了,苗成云那是一身臭汗和血漬。
自己給自己做手術不能用麻藥,汗是疼出來的,血是滲出來的。
傷口一般怕水,沾水就容易感染,如今被生物膠一粘就不怕水了,苗成云于是就想下河洗洗。
人剛剛浸到水里,他就聽水面上有人說道:“回去!”
接著月光凝神一看,水面有個腦袋,秦月容就在五米開外。
“月容妹子,你這就不講理了。”苗成云給她講道理,“你們下水可以,我洗個澡就不行啊,嫌臟你們去上游嘛。”
“不是臟不臟的事兒。”秦月容說道,“我們秦家女子在水里修行,得脫光了,這會兒我和映雪都沒穿衣服,你下水算怎么回事兒?”
“哦哦哦。”苗成云這才明白,趕緊回岸上,一邊用手在河里舀水湊合洗洗,一邊問道,“她在跟你學啊?”
“嗯。”秦月容說道,“她天賦很好,能得我真傳。”
“她天賦當然好了,不過月容咱把話說明白。”苗成云說道,“你教歸教,‘真傳’二字不能隨便說出口,這小姑娘是我的嫡傳弟子。”
“你扯淡。”秦月容說道,“她身上有林、云、秦三家血脈,要是林家人和云家人跟我說這個,我或許還有的商量,你這個姓苗的憑什么呀?”
“我娘也姓云啊。”苗成云說道,“我就是半個云家人。”
“那你客氣了。”楚弘毅這會兒起身說道,“你不是半個,你就是一個云家人,因為你入贅了。”
“去去去,你睡你的。”苗成云一甩手,“別瞎起哄。”
“不識好歹,我這不幫你說話嘛。”楚弘毅罵罵咧咧的,人又躺下去了。
苗成云不理會這家伙,對水面上的秦月容說道:“論血脈親疏,我就比你近,她奶奶是我娘,她曾祖母是你奶奶,你自己算算,是不是差點兒。”
“那我不管,反正她喜歡跟我學。”秦月容說道。
“那她也喜歡跟我學啊,咱這事兒是不是還得講究個先來后到啊。”苗成云說道,“她出生不到三天,我就抱上她了,你這都多大才見著面呢?”
“可我跟她爹認識早呀。”秦月容指了指自己鼻子,“你這個兄弟是林朔后來才知道,林朔當年來我家的時候,還穿著開襠褲呢。”
“是嘛林朔?”苗成云扭頭求證,獵門總魁首這會兒鼾聲特別響。
“這破演技……”苗成云搖搖頭,回身跟秦月容繼續搶徒弟,“那咱是教林映雪還是教林朔啊,你不能論爹啊,咱得論閨女。”
“那教閨女又不是我們隨便能教的,不得爹答應嗎?”秦月容說道。
“這……”苗成云愣了一下,回頭輕聲說道:“老楚,我居然說不過她,你幫我想想輒,否則她回頭也來搶林映月了。”
“那怎么行!”楚弘毅一下子就彈起來了,竄到了河邊想說什么,可一回想秦月容之前說的話,他也不知道怎么反駁,最后沖苗成云一攤手:“我好像也說不過她。”
“你這不鐵廢物嗎?”苗成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那你也是廢物。”楚弘毅頭一偏,然后建議,“要不咱把總魁首弄起來問問,到底怎么說。”
“廢話。”苗成云嘆了口氣,“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嘿,這倒是弄成一樁公案了。”楚弘毅一跺腳,然后又出了個主意,“哎,那你們去問林映雪啊,到底要誰的衣缽真傳。”
“對。”苗成云拍了拍自己腦門,“剛才氣糊涂了愣是沒想起來,月容啊,林映雪人呢?”
“呀!”秦月容這一下花容失色,“我讓她練憋氣呢,這么半天沒上來別憋死了!”
“那你趕緊下去看看啊!”苗成云和楚弘毅兩人直跺腳。
聽到這兒,林朔也裝不下去了,“歘”一下竄到岸邊就要往河里跳,結果被苗成云一下就拉住了胳膊。
月光下的這個場景很寂靜,水里的人和岸上的人,都在笑。
“上當了吧?”苗成云賤兮兮地說道:“既然醒了就別睡了。”
林朔這才明白過來,合著這群家伙給自己下套呢。
然后水里也有了動靜,林映雪也從河面上探出腦袋,沖自己父親做了個鬼臉,然后就自己爬上岸了。
“你什么情況?”林朔問道。
“我跟表姑做了個交易。”
“什么交易。”林朔心里大感不妙。
“我學她能耐,然后把你騙下去跟她單獨聊聊。”林映雪說道,“爸你放心,這事兒我不會跟那些娘說的。”
說完這話,小姑娘和苗成云互相擊掌,苗公子嘴里還夸呢:“干得漂亮。”
到這會兒林朔就徹底明白了,這一切估計在秦月容、苗成云、林映雪回來的路上,就都合計好了,非要擺自己這一道。
人站在河邊,看著水里的這個女人,獵門總魁首不由得啼笑皆非。
他之前擺出一副公事公辦,不想跟她論私交的樣子,無非是想讓對方識趣,知難而退就是了。
有些話,怎么說都是傷人的。
以前倒還好,如今她還是個喪夫的寡婦,以前的事情那就又隔著一層,自然就翻篇了,至于自己到底什么態度,用行動間接表示一下就好。
只可惜秦月容不是一般人,還真不能以太含蓄的方式去應對,那事到如今獵門總魁首也不會含糊。
仔細想想,這么做其實也對。
秦月容既然來了,她是這世上水里修為最高的,亞馬遜雨林這筆買賣她能幫上大忙。
人最好是要用,可要用這個人,自己就必須跟她之前的事情做個了斷。
談攏了就一塊兒干這筆買賣,沒談攏就拉倒,這么拖著確實不是個事兒。
想到了這兒,獵門總魁首扭頭看了苗成云一眼。
苗成云笑著松開了他胳膊。
林朔剛要下水,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兒,對水里秦月容問道:“你穿著衣服嗎?”
“騙你的,穿著呢。”秦月容幽幽說道,“再說了,小時候我們進水里,什么時候穿過衣服啊,你現在倒是見外了。”
林朔松了口氣,然后又白了苗成云一眼:“這種主意她想不出來,是你攛掇的吧?”
“嗐,我這人就這樣,做好事不留名。”苗成云一臉得意,“林總魁首,請下水吧。”
林朔搖搖頭,一臉無奈地躍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