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深轉頭朝對方看去,語調僵硬地喚道:“端木大人。”
端木憲就站在距離江德深僅僅兩步的地方,微微一笑,看來雍容儒雅,人也略略胖了一圈,神采奕奕。
自七月中旬端木憲小卒中后,他就一直閉門不出,至今也足足一個月了,不少朝臣都猜測著端木憲的身子就算沒那么差,恐怕也沒那么好。
可現在看來,端木憲這老東西好著呢!
這個老狐貍!江德深在心里暗自嘀咕著,有種不妙的預感。
端木憲似笑非笑地看著江德深,問道:“江大人,你這是在干什么?”
江德深可不信端木憲不知道三皇子的死,不過對方既然問了,他也不怕多復述一遍。
然而,端木憲根本沒打算給江德深說話的機會,搶在他之前斥道:“你這樣跪在這里成何體統!”
“你是三皇子的外祖父,三皇子英年早逝,你悲痛欲絕,本官也是可以理解。”
“可是,你怎么說也是朝廷命官,不是無知婦孺,莫要在此無理取鬧!”
“也沒人說不讓查三皇子的死因吧?當地官府已經在查了,難道還要事無巨細地跟江大人來稟報?”
“哎,江大人,你要真那么不放心,當初怎么不跟著三皇子去嶺南呢?”
“三皇子現在雖然死了,不過家眷還沒死,還要去嶺南的,江大人要不要一起‘上路’?”
端木憲故意在“上路”這兩個字上加重音量,讓人覺得他這個詞用得意味深長,好像是上黃泉路似的。
論起耍嘴皮子,端木憲可從來沒有輸過人,噼里啪啦地對著江德深就是一通炮轟,說得江德深根本就沒有插嘴的余地,面龐漲得通紅,額角青筋時隱時現。
“端木大人,你未免欺人太甚!”江德深咬牙道,怒氣在皮膚下洶涌地起伏著,“下官只是在為冤死的三皇子請命而已。”
“我欺人太甚?在這里‘跪諫’的難道不是大人嗎?”端木憲嘲諷地勾了勾唇,“大人莫非是想仗著自己是老臣,就要以老賣老?江大人貴庚?要真這么老了,不如致仕好了。”
“端木大人還真是巧舌如簧!”江德深的聲音冷得幾乎要掉出冰渣子來,腰桿挺得筆直,“下官何曾說過要致仕了!下官只是想求見攝政王,請他還三皇子一個明白而已!”
“看來江大人決心不走了!”端木憲嘆息地搖了搖頭,慢慢地撫了撫自己的衣袖,“難道大人跪諫不成,還想要死諫不成?”
端木憲挑眉俯視著跪在地上的江德深,就差挑釁說,你有種就死死看!
后方圍了好幾個看熱鬧的官員,親眼看著端木憲三言兩語間把江德深逼到了死諫,心里都是復雜,暗嘆道:這首輔還是首輔!
“……”江德深則是面黑如鍋底,短短不到半盞茶功夫,就被端木憲逼得進退兩難。
現在,他要是“進”就得死諫,而他還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要是“退”,那就等于承認自己在鬧事,不僅里子面子都丟盡了,十有八九還會被端木憲逼得致仕。
老狐貍,端木憲這個陰險的老狐貍!江德深在心里恨恨地暗罵著,他不覺得自己不如端木憲,也不過是對方占著首輔的高位咄咄逼人罷了。
端木憲也不再說話,就是似笑非笑地俯視著江德深,江德深的額角漸漸地沁出一層細密的薄汗,氣氛凝固。
后方的幾個官員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也是頭大。
須臾,一個中年官員從廊下走了過來,笑呵呵地賠著笑臉,先給端木憲行了禮:“端木大人,您看著精神不錯,想來身子大好了吧。”
跟著,他就又看向了江德深,俯身將其攙了起來,“江大人,你怎么在這里跪著?三皇子的事,小弟也聽說了,江大人你節哀順變吧。江大人,你看著憔悴得很,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中年官員給了江德深一個臺階下,半是拖半是拉地把人給拽走了。
端木憲也沒攔著這兩人,把雙手背在了身后,慢慢悠悠地往武英殿的方向走去。
至此,端木憲正式結束了休養,重返朝堂。
八月十三日,經由內閣提議,任原吏部左侍郎范培中為新任禮部尚書。
八月十四日,由慕瑾凡率領三百金吾衛護送一批火銃前往晉州。
之后幾天,朝廷上就有些不太平,一干文臣們接連稱病,提出休假。
休假是假,他們話里話外表達出來的意思只有一個,既然慕炎做事如此自說自話,不顧群臣的意見,那就表示他不需要他們了,他們干脆就請假回家歇著好了。
這些朝臣的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這才短短四五天,就有近三分之一的文臣休了假,朝廷幾乎無法維持正常的運作。
誰都知道慕炎的人大多在軍方,這些文臣就是想要看看慕炎手忙腳亂的樣子,想讓他知道這朝堂可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想讓他對著他們服軟。
這是一場攝政王或者說是新君與朝臣之間的博弈,現在就看誰先退一步了。
除了這些文臣外,其他人也都在觀望著,想看看慕炎會如何化解這次的危機。
慕炎卻是沒心沒肺,像是完全不知道著急似的,這一天一早,他就獨自興沖沖地跑去了東廠。
“大哥,跟我一起去看馬球吧!”
慕炎一進門,開口就是這句話。
“……”岑隱恰好寫完最后一個字,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筆,抬眼看向正前方嬉皮笑臉的慕炎。
他本來以為慕炎突然跑來東廠找自己是有什么急事,沒想到居然是為了馬球。
不僅是岑隱覺得無語,小蝎亦然,默默地等著岑隱發話讓慕炎滾。
也不用人請,慕炎就自己在書案的另一邊坐下了。
他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笑呵呵地對著書案后的岑隱擠眉弄眼,賊兮兮地說道:“今天蓁蓁和姐姐都會去,大哥,你就不想去嗎?”
“……”岑隱合上了手邊的公文,薄唇微抿,沒說話。
慕炎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大哥,你這樣不好哦!”
就算沒人理他,慕炎一個人還是自顧自地說得歡樂:“大哥,不是我說你,這些個公務是永遠做不完的,明天做還不是一樣!”
“做人啊,要勞逸結合。該緊緊,該松松,你在該緊的地方這么拖拖拉拉的,磨磨唧唧的,我看姐姐肯定也煩你了,不然怎么連打馬球都沒告訴你?”
慕炎說話的同時,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變化。
岑隱的臉色微微一變,一不小心就被慕炎的話牽動了心緒。誠如慕炎所言,姐妹倆都沒有與他說過打馬球的這件事……
慕炎在心里暗自竊笑,臉上卻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諄諄相勸道:“大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再不主動點,小心后悔莫及哦。”
“……”岑隱的失態只是短短眨眼間的事,不過轉瞬,他就恢復了平日里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岑隱覺得由著慕炎瞎說只會越來越不像樣,他干脆主動挑起了一個話題:“阿炎,上次金吾衛生擒的幾個南懷探子,東廠已經審了……”
岑隱說得是上次來救歷熙寧的那幾個南懷探子,本來慕炎是交給金吾衛的,可是金吾衛在審訊上委實太弱了,審了兩天,也沒審到什么,后來慕炎干脆就拜托了岑隱讓東廠審。
東廠出手,就是鐵打的筋骨也熬不住,很快就撬開了這些南懷探子的嘴巴,審出了一些東西來。
然而,岑隱想說正事,慕炎卻一點也不想聽,直接打斷了他:“這事不急,一會兒再說也一樣。反正人跑不了。”
慕炎嫌岑隱墨跡,干脆站起身來,他繞過書案,一把拉起了岑隱的胳膊,笑嘻嘻地說道:“算了,大哥,別說廢話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晚了,就趕不上馬球比賽了。”
慕炎也不給岑隱反對的機會,就拖著他興沖沖地往屋外走。
“……”小蝎眼角抽了抽,只能跟了上去。
慕炎一邊走,一邊嘴里還在嘀咕著:“都這個時候了,比賽估計都開始了吧,都怪你磨磨蹭蹭的……”
于是乎,屋子外的東廠番子看著這一幕一個個都傻眼了,僵立在原地。
有人暗暗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想看看這是不是一個夢。
慕炎對于其他人古怪的面色毫不在意,一邊拉著岑隱往前走,一邊扯著嗓門喊了起來:“備馬!”
幾個東廠番子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小胡子不確定地以眼神詢問身旁的三角眼同僚,要不要攔?
三角眼不太確定地又去看另一邊的一個青衣小內侍,以眼神表示,他瞧著督主好像也沒不樂意,所以應該不用攔吧?
那青衣小內侍眉心微蹙,看了看跟在岑隱身后出來的小蝎,最終沒敢上去攔,輕聲嘀咕道:“這攝政王也太放肆了……”
他身旁的兩個東廠番子也都聽到了,深以為然地頻頻點頭。沒錯,這個什么攝政王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
就在一眾東廠番子灼灼的目光中,慕炎和岑隱各自上了馬,一前一后地離開了東廠。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普照,萬里無云,正是適合打馬球的日子。
馬球賽安排在了謹郡王府,也就是藍庭筠的府中。
當慕炎和岑隱抵達郡王府時,才剛剛巳時而已。
不等二人敲門,王府的一側角門已經打開了,從府中策馬而出的中年男子正巧與慕炎、岑隱撞了個正著。
中年男子也就是謹郡王,差點沒從馬背上滑下來,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幾步外的岑隱,幾乎傻了。
雖然岑隱穿著一身簡單的常服,但是謹郡王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岑隱,臉色難看至極,第一反應就是,岑隱毫無預警地突然登門,不會是抄家來的吧?
“岑督主,攝政王。”
謹郡王一時忘了下馬,復雜的目光在岑隱和慕炎之間來回掃視著,第二個反應是,這兩人怎么會在一塊兒?!
謹郡王覺得這世界似乎有些玄妙了。
這兩人突然出現在自家門口的畫面實在是怎么看,怎么怪。
接下來他的第三個反應是,難道是因為自己故意“抱病”沒去當差,所以慕炎就向岑隱告狀,岑隱這才跑來郡王府抄家?
砰砰砰!
謹郡王的心跳砰砰加快,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以慕炎一貫輕狂肆意的性子,說不定真干得出來。
謹郡王越想越慌,差點脫口罵慕炎卑鄙。
他總算還有幾分理智,咬著牙關把話咽了回去,眸子里閃閃爍爍的。
謹郡王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小心翼翼、客客氣氣地說道:“不知道兩位造訪寒舍,本王都沒好好招呼兩位,真是失禮了。”
說話間,謹郡王還是一不小心露了怯,整個人顫顫巍巍的,連胯下的馬兒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不安,焦慮地踱著馬蹄。
謹郡王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既想問這兩尊大佛到底是不是來抄家的,又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先把人請進去說話更合禮數。
慕炎根本就不耐煩應付謹郡王,他急著去見端木緋,漫不經心地笑道:“王爺是要出門吧?請王爺自便就是。我們是來看馬球的。”
“……”謹郡王皺了皺眉頭,差點沒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當然知道四公主、端木緋等人來自己家打馬球的事,可這也不過是小輩們一起玩玩而已。
如果說慕炎是為了未婚妻跑來看馬球,那岑隱呢?可從沒聽過岑隱莫名其妙地跑別人府上看馬球的!
謹郡王眼角抽了抽,多看了慕炎一眼,總覺得慕炎沒說真話。
沒錯,來看馬球什么的,怎么聽都有些兒戲。若是哪家的紈绔子弟說的,那還差不多,由慕炎和岑隱到來,怎么想怎么都覺得其中必有蹊蹺。
謹郡王果斷地下了馬,若無其事地笑道:“反正本王也沒什么事,干脆與岑督主、攝政王一道吧。”
謹郡王對著身后的長隨使了一個眼色,長隨立即意會,連忙去通知了門房。
有貴客登門,謹郡王的朱漆大門大敞了開來,門房以及丫鬟婆子站在兩邊恭迎貴客。
“兩位請。”
謹郡王伸手做請狀,親自迎了他們進去,在心里對自己說,慕炎他肯定是記恨自己借病告假,不給他面子,所以假借看馬球為借口,過來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病了。
偏偏自己也是倒霉,正好讓慕炎撞上自己要出門,被抓了個正著。
這下麻煩了,他裝病的罪名肯定是脫不開了。
謹郡王心里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似的,沉甸甸的,暗罵慕炎卑鄙,自己來也就罷了,竟然還拉著岑隱一起來。
是不是只要今天自己沒有應對好,接下來東廠就要來抄家啊,拿自己來殺雞儆猴?
謹郡王越想越覺得是如此,越想越慌。
他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一邊迎著兩人往里邊走,一邊欲蓋彌彰地解釋道:“本王一早起來時人還有些不太舒坦,現在倒是好了一點,本來想出去騎馬透透風。”
話語間,三人走過大門后的庭院,一路朝著郡王府的東北角而去。
慕炎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慢慢地搖著手里的折扇,轉頭對岑隱贊了一句:“這郡王府的格局、景致還不錯。”
岑隱頷首道:“錯落有致,藏露得當。”
一路看來,這郡王府布置得華貴雅致,四周的亭臺樓閣、廊榭橋舫、山石花木等等看得人目不暇接,庭院里,滿庭花開,爭妍斗麗,建筑與周圍的草木花卉彼此映襯,恰到好處。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慕炎贊王府的這句話根本就不是說給謹郡王聽的,可是謹郡王卻是驚得差點沒癱軟下去,琢磨起慕炎的言下之意。
“哪里哪里!攝政王和岑督主謬贊了。”謹郡王僵硬地賠笑道,右眼皮直跳,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安平長公主是先帝最疼愛的女兒,那公主府也是精挑細選的,比郡王府占地更廣,也更恢弘華麗,他這郡王府哪里入得了慕炎的眼。
除非……
謹郡王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某種可能性。
等等!
慕炎他該不會是想要抄了自家,然后把這府邸給充公了,作為他登基前的潛邸吧?
謹郡王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一路走,一路胡思亂想。
他后悔了!
哎!謹郡王在心里長嘆了一口氣,他何必要從眾告假呢,反正他的差事不上不下的,何必要跟著那伙人一塊兒鬧呢!鬧了本來也得不了什么好,現在反而還要給自己惹禍!
謹郡王心里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可覆水難收,現在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把這兩尊大佛給伺候好了。
前方傳來的馬蹄聲與歡呼聲把謹郡王從混亂的思緒中喚醒,他抬手指了指前方的跑馬場道:“攝政王,岑督主,四公主、端木四姑娘還有小女他們應該就在前面打馬球。”
跑馬場里,此刻很是熱鬧,一眾人等已經玩開了。
場上,十來個年輕的男男女女以綁在額頭的紅、藍抹額為區分,正策馬在場中追逐著同一個皮鞠,皮鞠隨著一桿桿鞠杖的揮出,在場中飛來又飛去……
場下的幾間竹棚中,不時有觀賽的觀眾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打得漂亮!”
隨著某人一聲高呼,就見那皮鞠“嗖”地在半空中飛了出去,準確地飛入球門,又引來一陣如海浪般的叫好聲。
謹郡王的目光往球場上掃了一圈,這才發現原來今日來府中的不僅是四公主涵星,大皇子慕祐顯也來了。
謹郡王額頭冷汗涔涔,大皇子可是當今的皇長子,當然現在是慕炎的勝算大多了,可是大皇子出現在自己府里,會不會讓慕炎以為自己是支持大皇子的?
謹郡王心里覺得女兒也實在是太不靠譜了,只聽她隨口說四公主和端木緋等人要來府中打馬球,可沒說大皇子也會來啊!
慕炎可沒在意謹郡王在想什么,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第一個竹棚中的端木緋,一雙漂亮的鳳眼登時就亮了。
“蓁蓁!”慕炎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立刻屁顛屁顛地朝端木緋走了過去。
端木緋對于自己打馬球的本事很有自知之明,沒跟涵星、端木紜下場,和章嵐一起坐在竹棚里看看球賽,作作畫,喝喝茶,吃吃點心。
章嵐正在聚精會神地作畫,畫的正是前方的馬球圖,端木緋閑著無聊就坐在旁邊看章嵐作畫,偶爾看看比賽,也頗為愜意。
慕炎一叫喚,端木緋立刻就循聲看了過去,對著慕炎和岑隱笑了,那精致的眉眼彎成了愉悅的月牙。
端木緋正要對著慕炎和岑隱招手,又想到了什么,臨時轉頭朝著場中望去,“姐姐!”她對著球場上的端木紜愉悅地揮了揮手,提醒她某人來了。
騎在霜紈背上的端木紜似乎從端木緋的這一聲喚中感應到了什么,一回頭,也看到了入口處的岑隱,那明艷的臉龐上綻放出比花還要嬌艷的笑容,眸子璀璨。
端木紜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紅繡蜻蜓戲荷的騎裝,英氣勃勃,一頭濃密的青絲挽了一個朝云近香髻,只斜插了一支翡翠梅花簪。
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似乎靜止了一般。
岑隱一眼就看出端木紜頭上的這支翡翠發簪是自己那日送給她的生辰禮物,狹長的眸子里蕩漾著柔和的光芒。
周圍的其他人此刻當然也看到了岑隱,其中不乏認識岑隱的人,那些人登時像啞巴似的噤了聲,氣氛變得十分詭異。
“阿炎。”端木緋毫無所覺,樂呵呵地招呼慕炎在她身旁坐下,“你怎么來了?”
端木緋也是好幾天沒見慕炎了,不過從端木憲那里聽說了不少,知道最近朝堂事多,就沒叫慕炎一起過來玩。
岑隱微微挑眉,聽出了端木緋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她根本就沒約慕炎。
岑隱冷冷地看向了慕炎,眼神中帶著幾分質問。方才在東廠時,這臭小子可不是這么說的!
慕炎毫不心虛地笑了,聳聳肩,意思是,瞧,大哥,我對你多好。
“岑公子。”端木緋來回看看慕炎和岑隱,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但也沒在意,也招呼岑隱過來坐下。
有客到此,謹郡王府的丫鬟們連忙給客人上了茶。
端木緋含笑道:“阿炎,岑公子,你們試試這普洱,五十年的普洱呢,這可是庭筠的私藏。”
普洱茶湯色清亮,香氣清純,帶著淡淡的蘭香。
岑隱端起茶盅,嗅了嗅茶香,贊了一句:“香于九畹之蘭,好茶。”
岑隱還在嗅茶香,慕炎已經牛飲地喝了好幾口。
端木緋斜了慕炎一眼,調侃地說道:“岑公子還是你懂茶,瞧他,牛嚼牡丹!”
慕炎聳聳肩,他會不會品茶不妨事,會“送茶”就行了。
他們三人處得隨意自然,相比之下,快被人遺忘的謹郡王卻是慌得感覺心口被挖了一塊似的空蕩蕩的。
他忍不住就去一遍又一遍地回憶方才慕炎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總覺得他說的話都含著有深意。
他現在趕緊去銷假還來得及嗎?
謹郡王糾結地想著,在心里不知道嘆了多少口氣,再次暗罵慕炎卑鄙,他自己搞不定就祭出岑隱出面!
哎,岑隱和慕炎之間莫非真的也好成了“親兄弟”?他怎么隨隨便便就替慕炎出面呢?!
謹郡王的目光來回地在慕炎、岑隱和端木緋三人之間掃視著,心緒更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