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越刮越大,將王瘸子附近的灰燼紛紛吹得飛散而起,在黑夜之中,卻隱約看到一抹金色的反光,一張薄薄的金頁赫然顯露了出來。
太者,大也,天也,天能覆育萬物,其功最大。
平者,地也,地平,然能養育萬物。
經者,常也。天以日月五星為經,地以岳瀆山川為經,天地失常道,即萬物悉受災。
……
王瘸子在睡夢之中,隱約聽到了一陣陣的經文吟唱之聲,一開始幾不可聞,到了后面聲音越來越大,讓他頭痛欲裂。
“吵死了,給老子閉嘴!”人在睡夢中被人吵醒,正是火氣最大的時候,他忍不住的大吼了一聲。
而在下一刻,一盆冷水從他的頭上淋下,王瘸子打了個寒顫,陡然從睡夢中驚醒。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發現一群人正圍著他。有當地的公安,也有附近的正對他指指點點的村民,他又抬頭看了看天空,冬日的太陽灰蒙蒙的,像是被附上了一層水霧。
“長官,就是他,就是這個畜生,他殺了我家的有財啊。”孫老漢被幾個人給扶著,悲痛的哭嚎著,幾欲昏厥。
“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給群眾一個交代。”那為首的警備科科長很嚴肅的說道。
這個時候的警察大多都是退伍的軍人,不少人甚至是從前幾年的抗日戰爭中退下來,全部都強悍的很。
王瘸子剛剛準備換個姿勢,卻發現自己的手上已經被戴上了銬子,幾個警察把他給提了起來,小心的看守著。
畢竟是連殺五人的重犯,這可是他們縣城有史以來比較嚴重的大案了。不過,好多人都是上過戰場的,對于王瘸子也沒有多少畏懼心理。
“把他押上。”警備科科長他看了王瘸子一眼,眼神有些發冷。
王瘸子被幾個人給拉扯著,他倒也不害怕,反倒回頭朝著孫老漢笑了笑。他那森白的牙齒,讓孫老漢忍不住的顫抖了一下,讓他往后的幾十年,一想到這個笑容就渾身發抖。
……
王瘸子被帶回了安平縣的警察局,他被塞進了一間三十幾平的屋子里。雖然他是重刑犯,但因為條件限制,也沒有獲得單間的待遇。
整間監牢就是一個大通鋪,里面有十七八個人,基本上都算是人擠人了。這里面有小偷小摸進來的,也有一些犯了政治錯誤的,反正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王瘸子找了個稍微空一點的地方,一屁股蹲在了地上。他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又濕又冷的,讓他十分難受。干脆他直接把外套和里衣給脫了,直接打了赤膊。
這局子里這么多人,雖然臭烘烘的,但反倒比較暖和,他打了赤膊也不冷。
這里警察局,不是監獄,所以倒也沒有什么人來論資排輩啥的。當然,或許也有可能是他滿身的血跡和高大的身材很有震懾力,所以就連靠他比較近的兩個人都微微朝著遠處挪了挪屁股。
許是昨晚殺人太過于勞累,坐下沒多久,王瘸子便又覺得昏昏欲睡,便繼續閉目小憩。
只是他剛剛閉上眼睛,便又聽到了經文之聲。
……
天雖上行無極,亦自有陰陽,兩兩為合。地亦自下行何極,亦自有陰陽,兩兩為合。如是一陰一陽,上下無窮,傍行無竟。
陽者好生,陰者好殺,故而陽者常正,陰者常邪;陽者常在,陰者常無;陽者常息,陰者常消;陽者常實,陰者常虛;陽者常善,陰者常惡;陽者常樂,陰者常怒;陽者常吉,陰者常兇。
……
王瘸子猛然睜開眼睛,這是什么情況,自己這是產生幻聽了?可是他清醒過來之后,這些經文的內容清清楚楚的倒映在他的心中,每一個字他都記得。
就算自己幻聽了,難道這些經文的內容都是他幻想出來的?雖然他識得幾個字,但就算殺了他也寫不出這么深奧的文字啊。
雖然黨國一直在提倡破除封建,不允許講那些神神叨叨的迷信之事,但他畢竟是跟著袁瞎子在廟里長大的,此刻也忍不住朝著那個方向胡思亂想。
不過,就算是真有什么臟東西,王瘸子也不怕。袁瞎子一直都跟他講,這鬼怕惡人,他連殺了五人,那也算是一個惡人了吧,就算真有鬼也得被他給嚇跑。
索性,王瘸子用力甩了甩腦袋,不再理會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徑直睡了起來,不大一會兒,鼾聲就傳了出來。
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他腦子里始終都有經文吟唱的聲音。時而洪亮,時而微弱,一開始王瘸子還覺得煩躁,但后來就無所謂了。
頗有他強任他強,他橫任他橫的意思。
……
所以,王瘸子的命運,就在一張輕飄飄的文書下被決定了下來。
他也很快得到了通知,卻沒有多少害怕的情緒,這牢里的日子也還不錯,雖然吃的東西差了一點,也很難見到葷腥,但王瘸子本身就是一個很簡單的人,每天就蹲在墻角。有時候抬頭看看欄桿外,有時候閉著眼睛聽聽腦子中的經文,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