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瘸子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腦,他記得那一顆子彈直接貫穿了他的腦袋,連痛苦都沒怎么感受到就失去了意識。但是沒有摸到傷口,反倒摸到了一根粗長的辮子。
耳邊的經文聲也戛然而止。天空灰蒙蒙的,正午的太陽被彌散的云層給遮住,溫度很低,一陣風吹來,他身上穿著的麻布衣裳根本就遮擋不住這刺骨的寒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辮子?什么玩意兒?
他用力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沒有絲毫的印象,他整個人就像是喝酒后宿醉一樣,仿佛中間一大段意識缺失了。
“嘶……”他掙扎著想要爬了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上有十幾道傷口還有大量的擦傷,血液剛剛凝固,看上去頗為可怖。
王瘸子朝著四周看了看,這里好像是一處山谷,十分的荒涼,只在一些角落中能看到零星的枯草。忽然之間,他的眼睛睜大,因為他看到了十幾具尸體軟趴趴的躺在地上。
他倒不是害怕看到尸體,一個連殺五人的兇犯,能害怕尸體才是見鬼了。他所疑惑的是這些人的頭發。
每個人都拖著一根粗長的辮子,前面的頭發被剃掉了,只有一層淡淡的青色毛茬。大清都亡了幾十年了,這些人是哪來的?
“這是怎么回事?”王瘸子站了起來,身上的傷口牽扯下,讓他眉角微微跳動。
荒野、山谷、死尸,還有這些類似于清朝人的發型,讓他腦袋暈乎乎的。
他想要快點離開這里,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沒死,但他根本就不想去思考那么多。
他剛剛邁出一步,就覺得不對了。他的右腿是斷掉的,他平常都是靠著左腳用力,右腳不太能用得上力氣。但今天,他的右腳結結實實的踩在了地上,將他整個人給撐了起來。
“我的腿?”王瘸子伸手撫摸著自己的右腿,心中也不知道是喜是悲,過往的二十年,與他而言就像是一場夢境一般。他以前的人生到底是幻夢一場,還是說他……借尸還魂?
在袁瞎子的熏陶下,他對于那些神神怪怪的東西,并沒有全部當做迷信。
他的心中忽然清醒了一點,順著后腦一摸,那玩意兒果然是一根辮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受了這個事實。不管現在自己是在做夢,還是真的借尸還魂,他必須得活下去。
他之所以先前萌生死意,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逃不了,在人民大團結的年代,他一個瘸子往哪跑都會被抓住。
但現在不同了,雖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但既然借尸還魂了,那就得活下去。
王瘸子,不,現在應該叫王曜景了,他的腿已經不瘸了。
王曜景別別扭扭的走出了山谷,他還不適應用一雙好腿走路,重心有些朝左邊傾斜,這種事情只能慢慢調整了。
……
王曜景好不容易走出了山谷,這里的地形復雜,他身上又有傷勢,光是從那里面走出來就耗費了他大量的力氣。
走出山谷之后沒有多遠,便是一條破破爛爛的泥路,北風一吹,灰蒙蒙的塵土就揚了起來,只嗆得他不住咳嗽。
王曜景看著這四周荒涼偏僻的破敗景象,也不由得犯了愁。這到底是個什么鬼地方,他能往哪走?以他現在的體力,估計走不了多久就得傷勢爆發,一命嗚呼了吧。
就在他發愁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從遠處飛馳而來。他抬頭一看,是兩個騎著馬的漢子。兩個人的身上穿著一層皮襖,頭上戴著氈帽,行進的速度極快。
王曜景本來打算問路,但是忽然之間,他在二人的腰間看到了懸掛著的彎刀。他的瞳孔一縮,準備趕緊退去。
自古以來,帶刀的人要么是官兵,要么就是土匪。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好惹的。袁瞎子跟他講過舊社會的一些事情,他可不認為這兩個人會是大發善心的好人。
不過,他還是被發現了,這個地方連個樹都沒有,他就是想躲都沒有辦法。那兩個人騎在馬上,一眼就看到了他,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就來到了王曜景的身邊。
見到躲不了了,王曜景趕緊把手往袖子里一揣,整個人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既然跑不了了,那只能先認慫了。
“你是什么人?附近的村民?”其中一個漢子居高臨下,對著王曜景問道。
“不,不是,小人走親戚,路上遇到土匪,財物都被劫了,還落了一身傷。二位好漢,還請救命啊。”王曜景的腦中念頭閃過,開口說道。
他沒有順著這兩個人的話說,他沒法確定這兩個人是不是在套他的話。而且,這兩個人說的話偏向于東北那片,跟他說話的口音有差異,他可不敢瞎答應。
“你親戚在哪個村子?”另一個漢子看了看王曜景,又看著他身上的傷口,開口問道。
“小人的親戚家在吉林的黑水屯,離這有段距離。”王曜景隨便編了一個地方,吉林那么大一個地方,他就不信了這兩個人能知道所有的地名。
問話的那個漢子點了點頭,相信了王曜景的話。主要是王曜景表演的太好了,那老實巴交的樣子,讓他放松了警惕。
只有另外一個人,三角眼中轉過一絲光芒。
“撒謊!”那人忽然間甩出了馬鞭,朝著王曜景的腦袋上抽了過來。王曜景的神經一直緊緊的繃著,在這個人甩出馬鞭的一瞬間,他就猛然朝著前面一撲,一把從那人的腰間將長刀抽了出來。
“鏘。”長刀出鞘,王曜景的五指緊緊抓著刀柄,膽氣也增加了幾分。
“啪。”不過,馬鞭也重重抽在了他的后背上,他的麻布衣裳頓時出現了一條血痕,疼得他差點慘叫了出來。
“去死吧。”王曜景的血氣也被激發了出來,大吼了一聲,長刀朝著上面撩去,直接砍在了那人的手腕上。一道血花飛濺,那人的手腕上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而那人再也抓不住鞭子,鞭子砸落在了灰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