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重新推開,梅花拳的拳館之外,被數百個人圍著。
這些人的衣服大多數破舊,應該是附近的百姓。見到王曜景從門內走出,人群立馬騷動了起來。
“發匪,果真是發匪!”眾人第一時間將目光聚集到了王曜景的頭發上,瞧見他沒有剃發之后,便開始議論紛紛,有些人的神色里甚至閃過了一絲炙熱。
根據官府條例,舉報和抓捕發匪都是有功的。在這些人的眼中,王曜景可是一個行走的銀錠子。
王曜景往前走出一步,這些百姓也往前一步,眼神死死的盯著他,仿佛在看著一團肥肉。
“官府的人一會兒就要來了,可不能走了發匪。”有人小聲的說這話,竊竊私語,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傳來的。
王曜景看著這些人,他雖然注意掩蓋自己的行蹤,但是畢竟精神干擾只能維持三十米,被人發現也不稀奇。
“你們在干嘛?”王曜景心里是明白這些人的想法的,但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發匪說話了……聽說發匪喜歡吃人肉,不知道是真是假。”很多人聽到王曜景開口說話,第一反應是覺得很稀奇,然后繼續小聲的交流著。
他們關于發匪的傳說,還是四五十年流傳下來的。那個時候太平天國在南方聲勢浩大,占據了大清的半壁江山。
在清朝統治者的宣傳中,太平天國的發匪們全部被妖魔化,在民間流傳開來后,越傳越邪門。
見到這些人不理會自己,王曜景繼續朝著前面走去。
不過,他這一動,所有人自發的組成了人墻,將王曜景給堵住。
“抓住發匪,到衙門領賞錢。”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人群中的騷動開始變大,有些膽子大的,已經小心的走出了人群,準備抓住王曜景。
其余的人也在躍躍欲試,他們往日眼神中的麻木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興奮和貪婪。
看著這些人的模樣,王曜景忽然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一直以來,他都被人叫做是妖魔,叫做是魔鬼。可此時此刻,這些百姓更像是妖魔。
“我們都是漢人,我們都是中國人……”王曜景一向是個膽大包天的人,但他在說話的時候,喉嚨處有些發苦,也有些底氣不足。
“抓住他,嘿嘿,今兒個老子要發財了!”一個漢子陡然間從王曜景的身后撲了過來,他根本就不打算等王曜景把話說完,或者說,他對于王曜景的話根本就沒有半點反應。
仿佛……兩個人是兩個物種,大家根本無法交流。
什么家國天下,什么民族大義,只要今天能活下去,那比什么都強。
他把王曜景當做了獵物,一個可以換錢讓他去吃喝、去逛窯子、去抽大煙的的獵物。
“砰。”王曜景一聲槍響,子彈從他的額頭進入,從腦后出去,人還在半空,生命力就迅速的流逝,最后像是一個破布口袋一樣的砸在了離王曜景不到一米的地方。
鮮血流淌了出來,就像是橫流的污水,帶著黏膩的惡心。
人群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少人甚至都驚叫了起來。他們見過死人,也見過殺人,但被槍給殺死的,卻很少見。
“過來抓我,抓了我,可以到官府換好多錢。我可是發匪,大逆不道的發匪。”王曜景舉著槍口,深吸了一口氣之后,對著所有人說道。
無人敢上前一步,那黑沉沉的駁殼槍,仿佛成了可以奪走人性命的死神鐮刀。
“抓我啊,我就一個人,你們有幾百人!你們到底在怕什么?”王曜景的聲音拔高,大聲的喊道。依舊無人敢上前,在貪婪的背后,其實是深深的膽怯和懦弱。
王曜景有些失望,此時他反倒希望這些人沖上來了。至少那樣還證明這些人有血氣之勇,有勇氣就不至于無可救藥。
但這些人畏懼的目光,讓他深深明白了一件事。這些人就是一群羊,他們沒有自己的思想,只要有一口飯吃,就能無限的忍耐下去。
或許等到被宰殺的那一天,他們才會叫喚一聲。但其他的羊,依舊會渾渾噩噩的生活下去。
王曜景朝前走著,人群動亂了一下,前面的人用力推開旁邊的人,讓開了一條道路。被殺了一個人,讓他們明白了這個人不好惹。
他繼續走著,人群不停的讓開,緊密的人群中間,露出了一條寬闊的過道。
王曜景的臉上露出了嘲諷之意,他的旁邊,是一張張或是畏懼、或是懦弱的面孔。他忽然覺得有些心灰意冷,這個國家已經爛到了根子里頭。
他就算殺再多的洋人有什么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若是不能從內部誕生出奮發的力量,那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
“啊……”就在此時,王曜景的右后方,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忽然間撲了過來。
這少年雖然瘦弱,但分明是學過幾天的武術,再加上身體年輕,速度倒是不慢。
在這個少年撲出來的瞬間,王曜景伸手朝前一抓,這個少年就被他給抓在了手里。微微一用力,就痛得大叫。
“我……我……”少年陡然被抓,心中自是驚恐萬分。他剛剛撲出來,就是想趁王曜景一個不注意,好將其抓住。他敢這么做,全憑腦子發熱。
如今被人輕易抓住,再多的勇氣也都散了。他的渾身打著擺子,先前有個人被殺了,這尸體可就在不遠處的大門口呢。萬一這人給自己的腦袋也來一槍,那今天不就死在這里了么?
王曜景的身上涌現出驚人的殺意,這是鬼神的自發行為。它想要吞噬掉這個少年,畢竟,少年人的精氣是最充沛的,富有朝氣,自然引起了鬼神的垂涎。
這道殺意,讓少年人的心里面更加害怕,他想要求饒,但卻連嘴都張不開。
王曜景盯著少年看了一會兒,然后松開了手。
“下一次,我希望的有勇氣對洋人出手,而不是我這個發匪。”王曜景笑了笑,他伸手撣了撣少年肩部的灰塵,開口說道。
有人敢出手,那就說明,一切沒那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