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外,西北向,靠著外城郭的有一處保障湖,景色綺麗秀美,為揚州之最,揚州豪富人家多在此處另設別苑,而賀休為李恪所設的接風宴也便是在保障湖邊。
此次乃李恪初次來揚,自是意義重大,也是這些地方豪強能在揚州新主面前露臉的機會,可謂數年難遇之盛事。故而整個揚州城中,但凡有頭有臉的都來宴中,為李恪接風洗塵。
李恪端坐在上首,揚州刺史賀休坐于右下首位,而李恪的心腹王玄策則坐于左下首位,
保障湖邊的接風宴,前后總計近百人之多,有州縣官吏,世家門閥,地方巨富,都是揚州城各方翹楚,這一眾人,李恪光是一一見過,都見了半個時辰,而且李恪也只是勉強記住了個大概而已。
“本王奉父皇之命南下督揚,掌東南一十六州軍事正是重擔加身,所守甚大,然本王年少,才干恐有不足之處,唯恐任之不勝,傷父皇之明。諸位俱為揚州英豪,往后本王在揚州之事,若有不明者還需向諸位求教,還望鼎力相助。”
大宴伊始,李恪同與宴的眾人見了個大概,便命婢子滿滿地斟了杯酒,端起酒杯對席間的眾人道。
李恪既已舉杯,席間眾人哪敢稍慢,也紛紛起身,隨著刺史賀休舉杯道:“殿下有命,安敢不從,我等自當效死。”
“哈哈,有眾人之言,本王便安心了。”李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
李恪仰頭一杯下腹,眾人也紛紛將杯中之酒飲盡。
李恪酒量頗佳,一杯酒下肚不過兒戲,而席間自有不善飲者,滿滿一杯猛飲下肚,面色已然微微酡紅。
賀休放下酒杯,對李恪道“久聞殿下海量,一直無緣親睹,今日一見果然不虛。”
席間所飲之酒乃揚州所產玉薤酒,雖不屬烈酒,但常人滿滿一杯下肚仍難免面紅,可李恪卻無絲毫異色,面色依舊,足可見酒量之佳。
李恪看著眼前這一幕,倒是想起了武德九年,李恪為質北上,初到突厥時的場景。
那時突厥上下設宴,名為為李恪接風,實則為慶賀南下大勝,耀武揚威。李恪還清楚地記得,那一日勢不如人,自己被康蘇密逼著連飲三大杯,這才下得臺來。
可如今時過境遷,突厥已敗,康蘇密早就化作白骨,而如今的李恪,也奉父命牧守東南,權傾一方,換做旁人來附和奉迎李恪了。
李恪看了眼手中的酒杯道“此酒甘美,有酒香,亦有果香,兩者相和可謂相得益彰,真是好酒,卻不知此酒何名?”
李恪之言方落,賀休還未說話,倒是席間有旁人先開了口,李恪循聲望去,竟是一位四旬上下的中年男子。
男子道:“此酒名玉薤,乃揚州酒窯土產之酒,倒是難得能入殿下之口。”
李恪看著說話的這男子,倒也還記得他的身份,此人名喚陳章,出自廣陵陳氏,乃陳氏族老。
廣陵陳氏乃淮南世家之一,其祖承自漢末名臣陳矯,數百年間名臣輩出,在淮南很有幾分聲望。
陳氏乃揚州望族,陳章為陳氏族老,他在大宴之上主動開口同李恪說話,本就是有示好之意。
李恪初來乍到,少不得要同這些地方士族打交道,陳章既主動示好,李恪自不會拒人千里。
李恪笑道:“此酒甚好,比之宮中美酒亦有不差,甚和本王之意,倒是有勞諸公費心安排了。”
陳章見得李恪喜好此酒,笑道:“此酒殿下喜歡便好,只是我揚州有三美,今日殿下只見其二未免可惜了。”
李恪聞言,好奇地問道:“卻不知是那三美,本王又哪一美還未見得?”
陳章笑著回道:“我揚州三美,美景、美酒方才殿下也都已見了,嘗了,而這第三美,便是殿下還未見得的美人。”
李恪聽著聽著陳章的話,臉上先是微微一頓錯愕,接著也露出了笑意。
正所謂“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揚州多美人,揚州美人能叫人一醉十年,不知生死,其美自不必多言。
而李恪雖年少,在長安亦有“好色”之名,在街坊傳聞中李恪可謂平康坊青樓閭里的常客,胭脂場中的熟手,甚至一度有李恪在長安擷玉樓與人爭美,調禁軍入青樓助陣的“佳話”,陳章與李恪不相熟,只當李恪正如傳聞所言那般喜好倒也屬正常。
至于“好色”一說,本就是李恪自己給自己臉上抹上的泥,又怎會在意。更何況“年少春衫薄,滿樓紅袖招”,少年風流,本就無傷大雅。
李恪聽著陳章的話,也猜出了陳章的意思,于是很是應景地問道:“這美景看過了,美酒也嘗過了,卻不知這揚州美人比之長安如何,不過陳公既提及美人,想必是早有安排了?”
陳章笑道:“久聞殿下少年風流,喜好聲樂,臣特為殿下備下了一曲,不知殿下可愿一賞。”
陳章口中之言,李恪豈會不知,在陳章看來,李恪哪是喜好什么聲樂,喜好的分明就是奏樂的美人。
陳章早有準備,而且話已說到了這個份上,李恪自也不便再推辭,也不欲就此掃了眾人的興,于是笑道:“如此便有勞陳公了。”
陳章聞言,笑了笑,拍了拍手道:“奏樂!”
陳章話音方落,便有仆從抬出了一面古琴,一方錦塌,擺在了宴席兩側的正中,李恪的面前,而片刻之后,待古琴擺置好了,便有一素衣女子踏著碎步翩然而至,走到古琴之前的錦塌旁。
李恪目力極佳,遠遠地初一看到那女子便覺得頗為眼熟,必是見過,而當這女子走得再近些,李恪終于看清,原來眼前陳章請來彈琴的女子竟是數日前在運河上為他奏樂的仙娘。
仙娘姿色絕佳,縱是在見慣了美人的李恪眼中,仙娘也絕對算得上是上上之選,陳章稱之為美人,自無半分不妥,只是李恪萬萬沒想到,世事竟如此巧合,河上方別不過數日,便能在此間再遇。
李恪認出了仙娘的身份,坐在李恪下手邊的王玄策自也認了出來,王玄策抬頭望向李恪,而恰巧李恪也正看向了王玄策,兩人各知彼意,相視一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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