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永業田:“諸桑田皆為世業,身終不還。”
永業田之說起自北魏,沿襲至今,大唐朝堂,凡自諸王下,至于都督,各予永業田,各有差別,李恪乃楚王,封在揚州,故而李世民在揚州便賜了他永業田一萬畝。
永業田乃李恪私有,可與買賣,哪怕李恪的永業田依照最為貧瘠的沙田來計,一畝作價兩貫,那也是整整兩萬貫。
而李世民賜給李恪的永業田豈是沙田可比,那可是整個揚州城最好的上田,一畝作價當在算下來便是八萬貫,要拿出這區區一萬貫來,自然不是難事。
更何況,李恪的永業田豈是人人要得的,李恪敢給,揚州城中也未必有人夠膽子要。
偌大的揚州,能稱王爵的除了李恪還有誰?
那日迎風宴上,前往迎駕的揚州鄉紳不在少數,識得李恪模樣的也不在少數,想要分辨并非難事,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這人聲鼎沸的青樓中謊冒楚王的身份。
李恪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周叔平哪還不知李恪的身份,周叔平雖家中豪富,周家與揚州上下地方官僚也勾連甚多,但李恪的身份擺在了這里,他如何敢同李恪爭美。
李恪居王爵,東南首官,李恪之言多少有些仗勢欺人的意思,但周叔平卻也沒有半點辦法,除非他真的想要尋死了。
“草民不知是楚王殿下當面,方才多有冒犯,還望恕罪。”素來都是仗勢欺人的周叔平今日被人給欺了,周叔平的面色難看至極,拱手拜道。
原本還是周叔平大發雷霆的戲碼,可眨眼間便似是換了戲本子一般,轉而對李恪行禮賠罪了。
論天下權貴子弟之眾,無出長安,對于周叔平這等少年,李恪在長安城見的多了。
李恪也懶地同他為難,只是神色如常道:“今日這般場合,能獨聞佳人妙曲,區區一萬貫,又算得了什么,本王以為值地很。本王還要承了周公子相讓之情了。”
李恪說完,也不顧周叔平是何等神色,徑直對大堂中管事的道:“一萬貫錢明日本王便遣人送來,還請仙娘上來為本王奏曲。”
蕭月仙聞言,雙腿微曲,對李恪盈盈一拜,對李恪道:“仙娘謝殿下賞,仙娘這就來了。”
李恪的模樣,這大堂之中鮮少有人見過,但仙娘與李恪有過數面之緣,必是識得李恪的,眾人見得仙娘行禮,一下子都明白了過來。
難過眼前這個模樣俊俏的少年郎竟敢同周叔平叫板,原來竟是當朝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風流之名在長安盛傳,而今雖來揚州尚不足一月,但揚州城中百姓,街道坊里已多傳李恪之事,今日再得親見,足以見流言不虛了。
想來都不必等到明日,恐怕一炷香后,李恪的風流韻事便該遍傳揚州城了。
不過李恪之名向來如此,李恪倒也習慣了,也不管那明日之事如何,只是徑直回了雅間。
“殿下,我秦懷道一生只服過三個人,一位是陛下,一位是阿爹,還有一位便是殿下,殿下所為乃真男兒。”李恪剛回到雅間,秦懷道的眼中已閃爍起了亮光,滿眼崇敬地對李恪道。
興許在秦懷道的眼中,李恪拿李世民賜他的永業田來博得美人芳心便算是真男兒性情所為吧。
李恪聽著秦懷道的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李恪唯一可惜的就是秦叔寶不在此處,未能親耳聽到秦懷道的混賬話,否則一頓鞭打怕是跑不掉的。
李恪回到雅間之中,坐下不過又待了片刻,便有侍婢傳告,仙娘來了。
當蕭月仙踩著蓮步,緩緩走進門內時,李恪抬眼望去,一時間竟險些被晃了心神。
李恪不過又飲了兩杯酒的功夫,蕭月仙已經換了一身衣裳。
與方才月宮仙子般的裝束不同于,此時的蕭月仙一身玄黑色的鑲花邊羅衣作底,外罩淺紫色的煙紗長袍,頭梳流蘇髻,烏黑的云絲半垂,顯得有些慵懶,卻又多了幾分媚態。
“妾仙娘,拜見楚王殿下。”蕭月仙走到李恪的身旁,面似桃花,唇如含丹,三分媚,七分羞地站在李恪的身旁,屈膝行了禮。
李恪見狀,抬手道:“仙娘快快起身。”
“謝殿下。”蕭月仙起身,道了聲謝,站在了李恪的身前。
此時美人如畫,觸手可及,屋中的眾人哪還看不出眼下的情狀,紛紛識趣地起身道:“殿下且在此慢飲,我等告退。”
說著,原本還算熱鬧的屋中一瞬間走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了李恪和蕭月仙兩人。
李恪風流之名雖甚,但說到底也還是以誤會居多,李恪并非如李元昌那些常年混跡青樓押妓的急色之徒,李恪乍一看到蕭月仙站在自己的面前,只知極美,倒也沒有太多其他的心思,一時間竟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殿下不請妾身先坐嗎?難不成這也是皇室里的規矩不成?”李恪還未開口,兩人相顧無言,倒是蕭月仙先玩笑著開口打破了屋中的靜默。
李恪聞言,也覺得自己失了禮,忙道:“仙娘玩笑了,落座吧。”
蕭月仙得了李恪的話,這才坐到琴案之前坐了下來。
蕭月仙落座后,對李恪問道:“殿下今日可有想聽的曲子?”
蕭月仙似乎對男人的心思研究地很是通透,哪怕是李恪這樣的少年。
李恪為了請蕭月仙來雅間奏曲,足足灑出去了一萬貫錢,在旁人看來,花了一萬貫若說只是為了聽一首曲子誰會信來?
可偏偏蕭月仙以一個青樓琴姬的身份,站在李恪的面前,卻絲毫不顯地局促和輕賤,反倒一舉一動落落大方,叫李恪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李恪反倒越發覺得蕭月仙與旁人不同,很是難得了。
李恪看著坐在琴案前的蕭月仙,想了想道:“客隨主便,本王倒是隨性,仙娘隨心奏來便是。”
“諾。”
仙娘應了一聲,手指撫琴,一曲“鳳求凰”輕輕撩動了琴弦,也在不經意間撩動了李恪的心弦。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