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此前,李承乾的東宮還相對嚴實的話,那么自打稱心進了東宮后,在李恪的眼前東宮便就徹底漏成了篩子。
就在稱心進了東宮的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蕭月仙的擷玉樓很快地就靠上了東宮這桿大旗,又以各種名義給東宮送了許多樂姬舞女,不知不覺蕭月仙的眼線已經在東宮緩緩扎根。
而隨著稱心進了東宮,太子李承乾和太子妃蘇瀟之間的關系已經在有意無意間悄然惡化。
不過蘇瀟畢竟是世家女,識得大體,李承乾心里對武功蘇家也有些忌憚,并不曾做得太過難看,故而兩人的關系雖然失和,但到底沒有撕破臉,但就在今日,突如其來的一件事情,卻打破了東宮表面上的寧靜,也將太子家事推向了朝堂。
貞觀十一年,隆冬,臘月。
一歲將盡,漠北和西北的大敵已除,短暫地看來,至少在數載間,大唐的邊境線都將再無戰事,大唐也到了修養生息的時候。
但李世民是閑不住的人,邊境無事,李世民的心思便放在了朝堂之上,恰逢歲末,各州都督、刺史進京歲末述職。
大唐立國雖已二十載,但李淵在位的武德年間,各方幾乎戰事不停,李唐真正得國也不過十載出頭的時間。
十載的時間不短,但也不算長,大唐各州,北州常經戰事,州部官員多是干臣,但內州和南部邊州承平已久,各州刺史、縣令魚龍混雜,難免良莠不齊。
于是李世民便動了一個心思,竟下旨三省,著此后各州刺史新晉選任均由吏部舉薦,尚書左仆射房玄齡和太子李承乾初審,李世民親自過眼方可,不得擅斷。
此消息震動極大,一經傳出很快就遍及整個大唐官場,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東宮,宜春北苑,也是李承乾安置稱心的所在。
宜春北苑屬東宮外苑,挨著射場,和長安城東北的光宅坊相接,隔著靠東的一堵墻便能聽到宮外的人聲,也算是整個東宮難得有些煙火氣的地方了。
在宜春北苑的園子里,李承乾和稱心正在一方石桌前相對而坐。
“稱心恭喜太子,得掌州部首官栓選之權,臨駕吏部之上。”稱心端起酒杯,對李承乾恭賀道。
李世民下旨,命李承乾參與州刺史栓選,多少確有些放權的意思,而論排次,李承乾也確在吏部之上,故而稱心有此一言。
李承乾擺了擺手,笑道:“何來的栓選之權,不過是要本宮跟著房玄齡身后多學著些,選官上的大主意必然還是房玄齡拿著的。”
李承乾之言說著是謙虛,但心中的得意早已洋溢于話外,以往他只掌刑訴之事,確實對李世民心存不滿,但如今他和吏部還有尚書省共掌州部刺史栓選,確是與以往大不相同了。
稱心道:“世人皆贊楚王武功,魏王文德,但太子畢竟還是太子,豈是諸王能夠比得的。今日陛下命太子和房相選官,說不得這便是對太子的考驗,再有些時日便該下令太子分掌吏部了。到了那時,朝廷內外,州部各縣,豈不都是太子的門人了。”
“哈哈哈”
李承乾聞言,不禁開懷地笑了出來,正如稱心所言,李承乾畢竟是李世民的嫡長子,太子就是太子,栓選州官干系重大,除了他,就算是李恪也插手不得。
李承乾道:“借你吉言,有朝一日本宮若能執掌吏部的話,本宮便封你為東宮少詹事。”
吏部對四品及以下官員有任免之權,而太子少詹事恰是正四品,李承乾這么說,倒也是將稱心放在心上了。
稱心想了想,似是關心地對李承乾道:“此事萬萬不可,我才干尋常,所能不過愉悅君上,能為錄事,伴于太子左右已是極限,豈能再圖其他。更何況如此太子還是儲君,未登帝位,行事更當小心,切莫因徇私授人以柄,遭人攻訐。”
李承乾聽著稱心的話,心里大為感動,李承乾感慨道:“稱心你才是本宮心尖兒上的人,若是東宮人人如你這般,那該是多好。”
稱心笑道:“太子說的哪里話,凡事咱們東宮的人,哪有不盼著太子好,凡事都幫著太子的。”
李承乾輕哼了一聲,道:“這可未必。”
稱心故作不解地問道:“太子此言何意?”
李承乾回道:“還不是太子妃蘇家的事情。”
稱心接著問道:“太子妃家乃隴右豪族,人人景仰,能有何事?”
李承乾道:“此事你應還不知,臺州刺史簡仲致仕去職,依吏部的意思本欲調太子妃生父,秘書丞蘇亶轉任臺州刺史,而蘇亶也確是合適人選,本子已經送到了省臺了。”
稱心笑道:“這是好事呀,秘書丞官不過從五品,而臺州刺史官拜正四品,蘇大人此去臺州可是升遷了。”
李承乾擺了擺手道:“你不懂朝中事,把這些世家出身的官員的心思想的簡單了。這些世家子向來挑剔地很,臺州地處閩中,位置偏僻,哪比得上長安來的快活,他又是隴右人,自然不愿遠離長安,前往南越之地了。就為此事,太子妃昨日還同本宮置氣呢。”
稱心體貼道:“太子妃不在朝堂,又沒有太子這般高瞻遠矚,有些事情難免是看不清的,有時同太子置氣也是正常。不過內宮之中,琴瑟和諧最是緊要,太子妃雖然抱怨了兩句,太子讓著些便是了。”
稱心越是如此體貼,李承乾對蘇瀟便越是不滿,李承乾道:“若只是置氣也就罷了,她一直在提蘇亶身子畏濕,不宜南行,是想要本宮出面,直接駁回吏部的文書,將蘇亶留在長安。”
稱心聞言,仿佛聽到了什么極不可理解之事,訝異道:“太子奉圣意,初掌州官栓選之權,蘇家作為太子妃的娘家,不是應該顧及著太子的顏面的聲望,主動順應此事嗎?怎可還叫太子為難?”
李承乾本就對蘇瀟已有不滿,稱心的話一下子將李承乾的脾氣點著了,李承乾一拍桌案道:“正是如此,身為太子妃,竟如此不顧大局,叫本宮難做,要本宮徇私駁回吏部的文書。此事若是經由房玄齡之口傳進父皇的耳中,父皇又該如何看待本宮。”
稱心道:“太子息怒,太子難做是必然的,不過太子妃畢竟武功蘇家人,在朝中聲望極重,太子輕易還是不要開罪地好。未免蘇家人動怒,太子還是先放下身段和太子妃好生商議,興許太子妃也能聽進太子的話呢。”
稱心的話聽著是處處在為李承乾考慮,但字里行間卻無一不是在挑唆著李承乾動怒,李承乾身為太子,國之儲君,難不成還要看他蘇家的臉色做事不成。
稱心之言可謂字字誅心,稱心越是這么說,李承乾越是不愿為人所擺布,李承乾道:“此事我自當秉公辦事,豈能因徇私叫人指摘,讓父皇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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