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蠡笙倒也不顧洛澗還在沉思,說道:“我已經把城隍廟里都找遍了,沒有一點發現,我想應該還是要在這四尊金剛像上下功夫。”經過這般長時間的相處,安蠡笙自然知道洛澗在沉思的時候其實并不容易被干擾到的,反而是自己在側旁偶然的一兩句話,更容易讓他靈光一閃想到些什么關鍵的東西,所以現在卻已經是不擔心會打擾到他了。
安蠡笙瞧著那四尊天王神像,捏著小巧的下巴思索了一番,道:“我再看看其他三個神像吧,或許偈子里最后的那句所說的琵琶只是一個誤導,用持國天王來隱瞞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說罷,便躍到了另外三座神像之前。拿起佩劍東敲一下又西碰一下,一敲才發覺那神像竟然不是泥土澆筑的。安蠡笙每拍打一下,神像便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安蠡笙聽著這些聲響,喃喃地道:“這金剛神像竟然是空心的?莫非……”說罷,便拔出青峰劍,內力一施,一劍便往神像劈了過去,瞬間爆發出一聲“轟隆”的巨響。
洛澗被這忽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嚇了一跳,忙問道:“怎么了?怎么了?”
安蠡笙納劍入鞘,看著自己幾乎七成功力的一劍之下,那金剛神像竟然只有一道淺淺劍痕,堅硬如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屬打造。
安蠡笙道:“沒什么,我看著這幾尊神像拍起來咚咚作響,尋思著應該是空心的,便想試試看能不能一劍給它劈開了。”
洛澗聽完她的話,不由得滿臉無奈地道:“劈開可還行,人家二郎真君、沉香劈山救母留下美談,你今日也是想模仿一番,做個力劈神像取江山圖的江湖俠女是嗎?”
安蠡笙臉色微微一紅,道:“不然我苦思不出應該要從何下手了。”
洛澗心里不由得苦笑道:那你也不能大力出奇跡呀,雖然是個江湖俠女,但好歹也是個姑娘嘛,那么暴力干啥呢。
洛澗走到神像前學著安蠡笙的樣子輕拍了幾下,便聽到悶沉地“咚咚”之響,隨手拍了幾下,那聲響不絕于耳。
洛澗正想跳下神臺之際,忽而看見持國天王手里的琵琶弦在嗡嗡地共鳴之中輕顫了起來,不由得腦中靈光一現,神色忽而一亮,恍然大悟地道:“呀!原來如此!這么淺顯的道理我怎么就這么蠢笨,現在才想到呢?偈語最后一句的風調雨順本來就有了持國之意,偏偏又再多加了琵琶一詞,若是用來再強調一次持國天王,那不就多此一舉了嗎!風調雨順和琵琶奏就是要分開來看的啊!”洛澗跳下神臺,來回渡了幾步,喃喃地道:“琵琶奏、琵琶奏………這琵琶到底要彈奏什么呢?”
洛澗抬起頭來再次打量起持國天王神像上的琵琶,只見那琵琶無論是頭部的弦槽、弦軸、山口,還是身部的相位、品位、音箱、覆手,皆是精細無比,難以想象這是一樁神像所抱持的裝飾用的琴。
洛澗卻是想不出來什么,便向安蠡笙問道:“蠡笙,你覺得若是持國天王彈奏起琵琶,會彈奏什么曲子?”
安蠡笙聽得他那么一問,略微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便是絲毫不懂音律的人,又怎么知道他會彈奏什么曲子呢?”
安蠡笙見他苦思不得,雖心有不甘,卻知道這會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便出言提議道:“若不然你去尋蘇暮心問上一問?她在江湖中除了四仙之外,還素有‘樂癡’之名,網羅天下名譜,她沒準會知道呢?”
洛澗沒有吱聲,呆呆地坐了下來,右手握拳輕輕地敲著額頭,道:“我實在也想不起來,持國天王還有什么典故的。”
安蠡笙無奈道:“我一個道家派系的門派弟子更是不知道了,若不然你便將你能想起來的曲子隨意彈上個幾首,或許能有個靈感?”
洛澗看著那個兩人高的神像,琵琶琴又沒辦法取下,這要怎么彈?若是不搭個什么東西墊著,自己卻是連琴都夠不到,便道:“我又夠不到那琴,你輕功好使,要不你上去彈一彈?”
安蠡笙嗔了他一下,道:“我輕功又不是會飛,又怎么能懸停到那空中去彈琴?我去尋個桌子給你搭上便是。再說了,我卻是一點都不懂得音律彈唱,就算你將曲譜給我,我也是云里霧里的看不懂啊。”
洛澗聽她這么一說,忽而想起曲譜這茬來,便道:“呵呵,要是把曲譜給我,我也是云里霧里的看不懂的。”
安蠡笙道:“你又想作怪騙我了,你明明與蘇暮心交談甚歡,還抓了她那么多彈唱中的破綻,你又怎么會看不懂?”
洛澗道:“我慣用的樂譜是DO、RE、MI、FA、SOL、LA、SI,而她慣用的是宮商角……”
安蠡笙道:“你說的多雷米法索啦西我聽不懂,然后宮商角又是什么??你這人怎么說著說著又呆住了。”
洛澗怔怔地道:“我似乎想到了。”
安蠡笙道:“想到了什么?”
洛澗驚喜地拉起安蠡笙的手,興奮地道:“風調雨順含有持國天王之意,而持國天王乃是四大天王之首,《禮記•樂記》中又有曰: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為事、羽為物,宮正是五音之君、五音之首。風調雨順并不只是持國天王的暗示之意,更有持國天王彈奏風調雨順之意,那便不是彈奏什么曲子,而是彈奏調子,彈奏五音之首的宮調啊!”洛澗一邊說著,一邊趕忙到廂房搬來了一張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的破爛桌子到神像前搭了起來。
安蠡笙雖然聽了他的解釋,卻有太多聽不懂的東西了,見他有了頭緒,便干脆不去想直接交由他吧,心底里也甚是輕松了起來。
洛澗戰戰巍巍地爬到了桌子上,站起來的時候顯然感到有些搖搖欲墜的,不過想著安蠡笙也在低下看著,就算摔了下去,以她的功夫也能扶住自己,便稍微放開了心了,等好不容易站穩又扶正了身子之后,神情中顯露著興奮,輕輕地撫摸那琵琶的親身。
洛澗看著那相位,心底里想了一下:宮便是C調。一念至此,便在琵琶相把的位置上以C調的手法按壓了下去,隨即滿懷期待地看著持國天王神像以及神像手中的琵琶。不過尷尬的是竟然沒有一丁點的反應,不由得心想:不會吧?難道是我猜錯了?我這好不容易出一趟風頭竟然丟人了?
洛澗心里苦思了一下,自覺應該沒有猜錯才是,心里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調子按壓得不準確。雖然姿勢不對,洛澗還是一手按下了宮調的和弦,另一手伏、搖、彈、提,自己聽了幾次標準LA、低MI、低RE、低LA的音準之后,心道:這音準也沒有什么問題呀,究竟是哪里出了錯呢?
一念落,一念又起:難道,是要把相把至四相的C調全都彈上一遍?一念至此,手中的動作立即按壓住相把的C調,隨即又立刻滑跳至了二相,沒想到當洛澗的手指剛按壓下二相的C調時,神像內便傳來一陣“咔啦咔啦”齒輪咬合的聲音。
洛澗不由得心中大喜過望,手中動作加快,迅速跳至三相,齒輪咬合的聲音瞬間又變成了“嘎吱嘎吱”機簧受壓迫的聲音,隨著再跳到了最后的四相,便聽到了“啪嗒”一聲金屬扣合的聲響,瞬間便感到一陣劇烈的晃動,持國天王神像的嘴巴竟然緩緩地張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