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餐廳中突然響起一聲沉悶的槍聲。
首當其沖的山治甚至聞到了刺耳的火藥味。
他一個恍惚,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幕幕小時候記憶中的畫面。
被他的兄弟們欺負,被父親關在監牢中,被困在孤島挨餓……
他短暫的一生翻書一樣快速回放。
要死了嗎?
自己的夢想就要到此結束了嗎?
還有,自己真的做錯了嗎,真的不該救這些海賊任由他們餓死嗎?
山治此時亂得很,卻突然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沒有任何異常,他的右腿更是狠狠地踢中了黃牙海賊,將其踢飛。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先聽到槍聲,才踢中海賊的,為什么沒有被槍擊中。
這么近的距離,就算是瞎子也能打中啊。
山治疑惑地望去,卻驚愕地發現黃牙海賊倒在地上正捂著右手,鮮血直流。
他的身邊,那把手槍被丟在地上,槍管四分五裂居然炸膛了!
怪不得槍聲這么沉悶,怪不得自己沒被擊中,原來是海賊的手槍炸膛了。
自己得多幸運啊,山治暗暗慶幸,乘機起身,卻突然察覺出異常。
山治身上還有地面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層密密的細沙。
怎么可能,作為廚師,自己速來愛干凈,身上怎么會多出一層細沙。
想到什么,山治猛地轉頭望向炸膛的手槍,果然看到手槍四周有更多的沙粒,特別是槍管里面。
這,手槍難道也是因為這些細沙才炸膛的?
黃牙海賊同樣也發現了細沙,他起身后顧不得止血,左手抽出腰間的彎刀,戒備地望向四周。
其他海賊連忙湊到黃牙身旁,以黃牙為中心,肩靠肩圍成一個圈小心戒備。
“怎么樣,死亡的感覺如何?”路鳴大步來到山治身前,無視海賊們的槍口背對著他們。
這一切都是路鳴搞的鬼!
山治和黃牙望向路鳴同時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海賊們毫不猶豫,舉槍就要射擊,卻被黃牙攔下。
“不要上當,槍管里有沙子,會炸膛的。”
海賊們疑惑地查看,果然發現槍管被沙子堵實,下意識望向黃牙被炸爛的右手,眾海賊一陣僥幸。
他們收起槍械,抽出刀斧指向路鳴。
路鳴依舊沒有搭理海賊,好奇地望著山治,“或者說,你還堅持,哪怕是敵人也不能見餓不救?”
山治眼中寫滿堅毅,重重點點頭,“就算剛才真被那些海賊打死,也只不過是我學藝不精罷了,沒有挨過餓的你根本不會理解饑餓的痛苦,對廚師而言,只有”
山治明顯還在堅持他的觀點,卻被路鳴突然一聲冷笑打斷。
“是嗎,軍艦上那些被他們打死的士兵也是學藝不精,那些被他們打死的食客也是學藝不精,以后更多被這群海賊打死的無辜平民也是學藝不精?”
路鳴不顧山治的重傷,拽著他的衣領來到餐廳的一面墻壁前,不用分說一腳將整面墻壁踹塌,露出外面一艘巨大的軍艦。
看到眼前的軍艦,山治頓時如遭雷擊,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
諾大的軍艦上此時毫無生機,躺在甲板上、掛在欄桿上、嵌在墻壁上、甚至漂浮在軍艦周圍的海面上,到處都是海軍士兵的尸體。
他們渾身是血,臉上寫滿了絕望與驚愕,特別是他們的雙眼,睜得大大的,完全是死不瞑目啊。
看到他們的眼睛,山治突然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額頭不停地撞擊著地面,想要將腦海中各種求饒喊叫聲甩出去。
山治腦海中此時充斥著海軍士兵們被殺的場景,原本被控制住的虛弱海賊突然爆發出強大的實力,輕易將海兵們虐殺,士兵們怎么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在絕望中一個個不甘地倒下。
這些,都是山治一手造成的,是他不顧一切,特別是路鳴提前警告下,依舊我行我素地喂飽了眼前這些惡魔,是他害死了這些海軍士兵。
一瞬間,山治心目中牢不可破的道義轟然坍塌。
他就像陷入了無盡的海水漩渦,只感覺天旋地轉,無法逃脫。
直到一只手臂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路鳴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饑餓的滋味不好受,可是造成饑餓的原因卻是大不同的。有的人作惡多端,他們出海為賊四處燒殺搶掠,這樣的人被海軍追捕陷入饑荒,你還覺得有必要喂飽他們嗎?
難道喂飽他們讓他們恢復力氣去擊殺追捕他們的海軍,再去四處掠奪平民的食物,殺死無故的平民殺害別人的父母,讓原本幸福的家庭支離破碎,小孩變成孤兒流浪街頭,你說那些被掠奪的家庭會不會挨餓,那些變成孤兒的小孩會不會挨餓?
對惡人的善意是對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
這個世界善就是善,惡就是惡,什么狗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惡人就算放下屠刀成不成佛絕對不是那些十指不染陽春水,高高在上閉門念經的和尚說句阿彌陀佛就算的,更不是我們這些無關的人說了算,要問問被他們殺害的人愿不愿意。”
路鳴手臂輕輕搭在山治的肩膀上,一如之前阻攔山治喂食海賊時的樣子,只不過這次,路鳴是在阻止山治崩潰。
“不要想著用真心感化他們,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做錯就要認罰,挨打就要站穩,你要記住,只有受害人才有權力說原諒,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送這些人去見受害人。”
路鳴輕拍幾下山治的肩膀,轉身走向海賊。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路鳴最反感的就是所謂的洗白。
想洗白可以,用鮮血。
路鳴看向海賊,就像在看死人。
“混蛋!”
一個海賊受不了路鳴帶來的壓力,拖著斧子原地一轉,像掄鏈球一樣掄起一把巨大的長柄斧子狠狠劈向路鳴。
斧子快到一道殘影,寒光在空中形成一道半月,呼嘯著砍向路鳴。
嘭的一聲,斧子狠狠劈到地板上,整艘船都猛地一震,無數地板碎屑迸濺,打到四周的墻壁上劈啪作響。
可如此迅猛的攻擊,路鳴卻毫發無傷地站在斧子上,面無表情地望著海賊。
海賊拼命想要抽回斧子,可是斧子卻是紋絲不動。
是陷得太深了嗎?
不,就算陷得再深,左右晃動還是能夠做到的,可是眼前的斧子無論往哪個方向晃動都是紋絲不動。
只有一個原因,看著路鳴風輕云淡地站在斧子上,根本不像用力的樣子,海賊立馬認識到兩人之間的巨大差距,放棄斧子猛地后跳。
路鳴則踩著斧子細細的長柄,沖向海賊。
長柄不過小兩米的距離,路鳴眨眼跨過,來到長柄的尾端。
海賊眼看就要被追上,緊張地掏出手槍想要射擊,卻忘了手槍里的沙子。
扣動扳機的瞬間,槍管氣球一樣噌的鼓起,海賊意識到已經晚了。
不等他松手丟出手槍,嘭的一聲。
伴隨著濃煙與熾熱的白光,炸裂出漫天碎屑和沙粒。
這個海賊實力明顯不如黃牙,他的右手直接被炸斷,只剩下森森白骨。
海賊張大嘴巴,沒等他發出痛苦的哀嚎,突然眼前一黑。
嘭的一聲,巨斧劈頭蓋臉地正中海賊的頭上,將其活活劈死。
原來是路鳴踩著長柄的尾端用巧勁一壓,長柄如長弓一般彎曲,巨斧猛地彈起,旋轉著劈向海賊。
這種力量技巧,后面的海賊心中一寒,頓生退意,可是沒等他們拔腿逃跑。
路鳴像踩在跳水臺上的跳板上順勢高高躍起,徑直跨過眼前的海賊飛到后面的海賊防御圈中。
開啟八門遁甲的路鳴完全碾壓眾海賊,一腳一個像踢足球一樣,直接將不可一世的海賊們踢到墻上砸出人形大坑,重的當場斃命,輕的也內臟震碎癱瘓其中,腦袋無力耷拉著奄奄一息。
很快,十幾個海賊就剩下黃牙自己,他渾身顫抖著,手中的長刀抖動著都要握不住了,完全沒有之前不可一世的樣子。
路鳴前進,他就后退,聽著手下斷斷續續地哀嚎,黃牙根本提不起任何迎戰的勇氣。
直到他后背抵在墻壁上,退無可退。
咣當一聲,黃牙直接丟下手中的刀,跪在地上哀求,“不要殺我,我認罪,我投降”
“認罪,好啊,去和那些被你殺死的認吧”路鳴不為所動,抬腿就要踢死黃牙。
“那你呢,”見求饒沒用,黃牙臨死前爆發,瘋狂地吼道,“你明明早知道我們能掙脫海軍,會殺死那些海軍,你為什么沒有早出手,你明明可以救下那些海軍的,他們的死你也脫不了干系!”
黃牙不愧是個老海賊,受傷面對死亡的威脅下依舊臨危不亂,殺人誅心,想要攻破路鳴的心理防線。
可惜黃牙的話對路鳴沒有任何影響,路鳴甚至故意任由黃牙說完,才猛地一抬腿,爆掉他的腦袋。
反倒是山治聽后渾身一顫,猛地抬頭望向路鳴,似乎在詢問,黃牙說的是真的嗎?
路鳴無所謂地點點頭,回應山治。
路鳴確實早就知道海賊實力超過這些海軍,一旦掙脫會造成海軍的死傷,甚至剛才海賊們在軍艦上屠殺海軍時路鳴憑借見聞色已經感知到了,但是路鳴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沒有去阻止。
“為什么?”山治的聲音沙啞,不可置信地問道。
明明前一刻還講了一大堆道理,現在為什么見死不救。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充滿了苦難,你能救他們一次,還能救他們一輩子嗎?
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嗎,大到每時每刻都存在壓迫,大到每分每秒都有無辜的人死去。
海賊掠奪平民、七武海掠奪海賊、人類魚人相互仇視、國與國相互戰爭、貴族壓榨奴隸、天龍人奴役整個世界……武力至上的世界哪有真正的公平,本來就是弱肉強食,什么都管是不可能的。我們能夠做到的,只不過是做好自己。”
就像路鳴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他們的村民被故鄉的貴族壓榨,所以才九死一生遷徙到雙子峽,卻沒想被幾個海賊奴役欺壓,那個時候有誰來救路鳴他們?
自從薪火死后,自從芬布迪帶著海軍放任海賊離開,路鳴便認清這個世界的殘酷,前世那個從小被灌輸以德報怨、幫不上別人都感覺到愧疚的好學生路鳴便已經死了,眼前的路鳴,以德報德,以直報怨,無愧于心。
路鳴平靜地回答,山治卻感覺路鳴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震蕩著山治的心神,他的眼神漸漸恢復光彩,似乎終于走出了剛才的陰影。
山治灼灼地望著路鳴,路鳴的眼中寫滿了故事,臉上卻不見風霜,或許,這就是一個男人最成熟的樣子吧。
思考良久,山治低著頭點燃一根煙,吸了兩口直接掐滅,掙扎著站起身來,眼中迸發著變強的渴望,“對于我之前的道義,我承認你說得對,人分善惡,如果救助惡人會給好人帶來傷害,我們確實不該管他。但是有一點,這個世界太大,大到我們管不過來,正因如此,我們才更要管閑事,只要見到的就要管!”
山治同意路鳴善惡之辯,但是卻反駁路鳴見死不救的事情。
山治倔強的樣子讓路鳴腦海中止不住想起網上看過的一個段子。
曾經,一個大浪將無數魚蝦沖到沙灘上擱淺,沙灘上密密麻麻都是魚蝦,多到數不過來。
卻有一個小孩不停地俯身將一個個魚蝦丟回海里。
有人問他,這么多魚你撿得過來嗎,誰在乎呢?
小孩繼續將魚丟回海里,每撿起一條,小孩便會頭也不抬的說道,
“可是這條魚在乎,這條在乎,這條也在乎……”
這個小孩無關乎圣不圣母,那只是小孩子最純真的善良,只不過,有太多人在成長的過程中,被這個世界的污濁侵蝕,迷失自我。
像山治、路飛這樣長大后依舊善良,依舊堅持內心純真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路鳴自認做不到,所以,他才會出手幫助山治,改正他的善惡觀,去其糟粕留其精華,保留那一份純真。
所以,明明被山治反駁,路鳴卻笑得更加開心。
只不過,路鳴的笑容沒有持續多久,山治后面的話讓路鳴頓時一噎。
“做錯就要認罰,挨打就要站穩,所以,那150萬貝利的單你是不是該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