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定星盤在,這計劃不容出錯,必須就近監控香爐殿和烏公公以防意外,否則……”
曲云河也沉默了,過了一會兒突然道“我們得分出一個人去對付烏公公,并且確保他后頭都不會引發警訊。”他拍了拍燕三郎的肩膀,“能在王宮里自由走動的,也只有你這個純粹的人類了。”曲云河和千歲都明確屬于“非人”范疇,只有燕三郎徹頭徹尾、從里到外是人類。他行走于王宮當中,不會引發定星盤的警示。
燕三郎點了點頭。
“那就這么辦吧。”曲云河總結道,“三郎去對付烏公公,我去挖取酒壇,麻煩賀姑娘幫我們準備東西。”
“時間緊迫,我這就去。”賀小鳶站了起來,推門而去。盛邑有宵禁,但她自有法子暗中通行。
她離開以后,千歲才從木鈴鐺里鉆出來,與兩人商議路線、時限,以及可能遇上的突發狀況。衛王宮守衛森嚴,哪個細節上出點小差池,就是前功盡棄,大家都可能丟性命。
燕三郎面色沉凝,看起來不太開心。
他很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但這回連曲云河都看出來了,微訝道“怎么?這些安排有紕漏?”
“沒。”燕三郎搖了搖頭,至少他還沒發現。
“那你這是?”
千歲一語道破“他不喜歡他的新身份。”
她笑嘻嘻撫著燕三郎的頭頂“你說,你到現在也不肯好好生長,是不是專門等著這次任務?”
燕三郎臭著臉,一把打開了她的手。
賀小鳶的效率很高,次日傍晚就將他們要求的物件都送了過來,還帶來一壇子好酒。
“這是醉香坊的好酒,據說是四十年陳釀。”賀小鳶自去廚房取了兩個碗,看了看燕三郎,又多取一個,都斟滿酒水,“來,祝你們旗開得勝。”
三人舉碗,仰脖子干了。
陳釀不如新釀辛辣,但燕三郎還是忍不住苦了臉。
“剩下的就放這里,明晨當慶功酒喝罷。”賀小鳶同情地拍了拍燕三郎肩膀,“要不要先換衣服,看合不合身?”
“不用,走吧。”燕三郎沉下臉,“再不走來不及。”
戰爭時期,哪怕是盛邑在入夜之后也要實行宵禁,屆時外出很麻煩。
賀小鳶倚在門口,笑瞇瞇沖他們揮手“一路順風,哦不對,順水。”
她只提供協助之力,并不跟進王宮賣命。
這天傍晚,董大成就回崗了。
進宮門,照例又是三查五審。他換過衣服,飛快吃了晚飯,就和其他侍衛同去香爐殿。
一切按步就班。
董大成在崗七年了,這一晚和過去的兩千多天也沒什么不同,依舊是風平浪靜。
靠著定星盤的警示,他們也抓過潛入者,但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夜色越發深沉,空氣越發寒涼。
時間默默推移,很快到了子時。兩位守盤公公在侍衛眼皮底下交接,隨后烏公公走進了安放定星盤的冕屋,關門;侍衛們則繼續履行巡守監護之職。
董大成打了個呵欠。
還是春寒料峭的時節,董大成卻在殿外巡視,他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忍不住往手上呵氣。
這種天氣,能呆在溫暖的屋子里就是幸福。
又過一個時辰,路盡頭有個身影走了過來。
看方向,看時辰,董大成也知道來者何人,但還要例行公事問一句“誰?”
“大人,小的來給公公送炭。”
燈下慢慢走過來一個小太監,看模樣也就是十三、四歲,手提籃子,低眉垂目,沖著董大成點頭哈腰。
他臉上堆滿笑容,眉目也很清秀,董大成卻皺眉“給薪司又換人了?”
衛宮里有專門調配薪炭的部門,稱給薪司。
“沒換,沒換。”小太監趕緊道,“只是今晚當班的趙僖傷風,司里臨時調小人過來幫忙。”他笑起來牙很白,讓人很有好感。一邊說著,他手里還亮出一面竹牌,上面刷著綠漆。
原來是個三等小太監。董大成看著他道“知道怎做?”
“知道,知道!”小太監趕緊將籃子放到地上,任董大成檢查。
他仔細翻了翻,是上好的銀絲長炭,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緊接著,小太監又把厚厚的棉衣脫下,交給董大成檢查。
很干凈,除了一點瑣碎物件之外,什么異物都沒有。
董大成一揮手“進去吧。”原本還有一道搜身的程序,但他向來厭惡觸碰這些宦人,其他兄弟也一樣。看這小太監里頭穿得單薄,立在風中簌簌打抖的模樣,也不像能藏物。
“謝謝大人!”天太冷,小太監飛快穿回外衣,提著籃子進殿去了。
吱呀兩聲,門開了又關。
對于給薪司又再臨時換人,董大成并不奇怪。冬春時節,香爐殿里每天都要送炭,送的還是上好的銀絲炭,原本宮里只有嬪妃可用。不過監護定星盤的任務重要,殿里又沒有地龍供暖,可不能凍死了那幾個看盤子的太監。
今年的倒春寒太厲害,每天還得送兩回炭。可是被窩熱乎,誰愿意大半夜頂著寒風出來?所以偷奸耍滑的太監大有人在,這活計總推給最下等的小子們去做。
此刻那個“最下等的小子”已經進了大殿,仔細合上門就往樓上跑。
上到三樓,正中有一小室,門窗都緊閉。
他敲了敲門,兩下,里面一個尖細的男聲應了“進來。”
小太監提著籃子推門進去,發現里面空間也不大,頂多是兩丈見方。屋子正中,浮著一套藍光閃閃的影像,遠看像天上的星圖,近看么,竟然是天耀宮的全景。
雖然沒有將亭臺樓閣的細部全部勾勒出來,可它已經具現了整個王宮的虛影,格外壯觀。
真地沒留下什么死角啊!
小太監心里一突,低頭看見地上嵌著個鍋蓋大小的圓盤,澄黃锃亮,像是黃銅制成,表面是螺旋的紋理,間距不大,密密麻麻都刻著符文,并綴有大小各色寶石,看起來很是奢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