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
門外傳來了彤云姑姑的聲音,南煙坐在桌邊,將手中的紙箋疊起來收好,然后走過去打開門。
彤云姑姑站在門外,說道:“娘娘,你真的還沒睡啊?”
“嗯。”
南煙點了點頭,道:“姑姑怎么又過來了,你不是下去休息了嗎?”
彤云姑姑說道:“剛剛巡邏的人路過門口,說看見娘娘的房里還亮著燈,擔心,所以讓奴婢過來看看。”
“哦,他們倒是細心。”
“這一次遷都是大事,他們當然要小心謹慎的。”
彤云姑姑說著,往房間里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房間,只有桌上亮著一盞燈,顯然,剛剛南煙就坐在桌邊,但桌上連一杯茶都沒有。
彤云姑姑輕聲說道:“娘娘不是已經睡下了嗎,怎么又——”
“哦,我睡不著,所以起來坐坐。”
“娘娘,明天一大早就要啟程,娘娘還是不要太晚睡了,否則精神不好——明天還要去大祀壇祭祀呢。況且,又是公主殿下的生辰。”
“嗯,我知道了。”
南煙平靜的點了點頭,說道:“我馬上就睡,姑姑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
彤云姑姑這才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了夜幕中,南煙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的關上房門。
屋子里的熱氣,很快就重新聚集起來,將剛剛打開門的時候灌進來的冷風和寒意驅散。
可南煙的雙手,卻涼得像冰塊一樣。
她關上門之后,又背靠著門,站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緩過一口氣來,慢慢的走到桌邊。
從袖子里,拿出了那張疊好的紙箋。
其實,上面也只有幾個字而已。
可是,就這幾個字,就像是冬日的驚雷,明明不可能出現,而一旦出現,就會讓天地變色,令日月無光。
她再次低頭,看著那幾個字,只覺得那些字就像是有溫度一樣,熾熱的溫度,幾乎要燙傷她的眼睛。
沉默了很久,南煙慢慢的將那張紙送到燭臺前。
火焰撲朔,一下子就點燃了紙箋。
很快,那張紙箋就在手中化作了一團火焰,上面的字也一個一個,漸漸的消失在了火光當中。
等燒到最后,南煙一松手,火焰化作灰燼,晃晃悠悠的落到了地上,她甚至還踩了一腳,將那一團灰燼徹底的化作虛無,然后轉身,吹熄了桌上的燭火,再在黑暗中慢慢的走到床邊,躺了下去。
這一切,她做得平靜無聲。
甚至,就連剛剛在彤云姑姑面前,她都沒有露出一點異樣,平靜得就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心跳如雷。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飛快的奔流,耳邊回響的也不再是外面呼嘯的風聲,而是血液奔流的聲音,在這樣的黑暗當中,仿佛千軍萬馬一般。
怎么會?
怎么可能?
她冰冷的手微微的握緊,卻發現掌心,全都是冷汗。
自己剛剛是不是做了一個夢,如果現在,自己繼續躺下去,等到早上起來,夢是不是就會醒來?
她這樣想著,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原本以為,自己可能這一夜是睡不著了,但沒想到,在耳邊不斷響起的如潮涌一般的聲音中,她慢慢的失去了意識。
就在混沌中,她感覺到有人走到了自己的身邊。
雖然天色很暗,那個人的眼睛卻很亮,緊緊的盯著自己,那種目光好像要讓人窒息,但,又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可是……
南煙即使在半夢半醒間,也回想起之前彤云姑姑說的話。
這一次遷都是大事,寧王的人,連同祝烽帶來的護衛,都加倍小心,連自己的房中半夜亮起燈光,他們都會謹慎的去讓彤云姑姑來查看,又怎么可能,讓人進入到自己的房中呢?
原來,是在做夢。
這樣一想,夢好像更沉了。
南煙躺在床上,感覺到那雙眼睛仍然在緊盯著自己,一絲一毫都不肯放松,而既然知道是夢,她也不再緊張,就這么平靜的相對著。
不知過了多久,床邊的人慢慢的俯下身來。
他的呼吸,吹拂到了她的臉上。
有些熱,甚至有些發燙。
呼吸也很急促,好像在極力的壓抑著什么,即使在夢中,南煙都能感覺到他近乎焦躁的,難以控制的情緒。
在熾熱的呼吸之后,是一種奇怪的觸感。
落到了唇上。
有些溫軟,在自己的唇上輕輕的一點,隨即,好像覺得不夠,又更深入。
南煙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即使是夢里,她也知道不對。
是誰?
是誰,在親吻著自己?
“是誰?”
她在與那個人唇舌交纏的時候,極力的想要躲開,可是夢中的她,全身沉沉的,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只能勉強在逃避的間隙,從唇邊溢出一兩句虛弱的的話語。
“你,是誰?”
問完這句話,她突然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一室通明。
南煙有些愕然的睜大眼睛,看著頭頂的帷幔,半晌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自己這是——
昨夜,那個站在床邊的身影,還有,那個人專注的目光。
甚至還對自己……
難道是夢嗎?
她下意識的抬起手來,輕輕的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唇。
唇瓣微微的顫抖,也不知道是昨夜被人碰過,還是敏感的錯覺,她總是覺得怪怪的。
可是,房間里,的確只有自己一個人,而且,已經快要天亮了。
天光從窗外透進來,照亮了這個房間。
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好離奇的夢。
南煙有些恍惚的從床上坐起來,而這個時候,彤云姑姑他們也來了,因為今天一大早就要出發去北平,他們就要來服侍她起床梳洗。
很快洗漱完了,南煙坐在梳妝臺前,念秋給她梳頭。
彤云姑姑說道:“昨晚娘娘這么晚才睡,恐怕沒睡好吧。”
南煙沒說話。
不是沒睡好。
不僅睡得很好,還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
只是,那種夢,她不好意思跟他們說。
這時,她想了想,問道:“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