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最右手動作驟停,遲疑著不肯落下。
自踏入遣欲境界,自然而然,他就能觀察到一個人身上怨氣多寡。
過往數次大戰,他都是以此為依據,決定敵人的生死。
可是,此刻擋在他面前的碧瑤全身并無半點怨氣,令葉最很是為難。
“怎么了?這青云門的弟子莫非被女人蠱惑了?”
“我看像,魔教妖女,媚功極強——”
“是么?諸位,還等什么?我們上,除了這只狐貍精!”
“咳咳……道兄還是稍安勿躁,我們坐觀其變。”
“是啊!是啊!道兄,我們如今占據絕對的優勢,何必操之過急?”
“唉!你們、你們……好……我聽你們的!”
……
正派人士議論紛紛,為葉最的心志不定扼腕嘆息。
碧瑤眨眨雙目,茫然不解,疑惑道。
“你……為什么不殺我?”
她人長得俏麗,聲音亦極為動聽,如山間溪水,清脆悅耳。
葉最沒有回答,他沒有時間回答。
他的身體不住戰栗,仿佛由什么恐怖的事物要出現一般。
葉最感覺到,冥冥之中,有一只眼睛定定的望著他。
那是他早前推算到的巨目!
“轟隆——”
“轟隆——”
蒼穹一陣搖晃,流波島上空,葉最的金光煥然潰散。
震天轟鳴中,一抹紫光大放異彩,璀璨奪目,仿佛無窮雷電匯集。
星空中,一只巨目似紅日銀月,高懸于諸天之上,八荒為之一亮。
島上所有人盡皆沉默,一股從心底升起來的敬畏霎時間竄過他們身體里每一個細胞。
那是……天譴!
那是……天罰!
雖然從未見到過,他們的腦海里忽然有了關于巨目的記憶。
只是,這雙眼睛……究竟要懲罰誰呢?
腦海里飛速轉過這個念頭,他們一致朝葉最看去。
整個島上,除了葉最以外,他們想不到還會有誰能夠引出這只可怕的眸子。
萬眾矚目下,葉最持著煞氣所化的誅仙劍,放聲狂笑。
他毫不畏懼的抬起頭,直視那只天譴之眼。
在眾人驚駭的眼神中,他緩緩舉起誅仙劍,沖天空上劈。
這一劍,威力巨大,直沖九霄。
隨著葉最舉劍,數萬里的金光倒轉而回,汩汩注入劍中。
揮劍的剎那,天地間充斥著一種肅殺的死意,仿佛萬物凋零,世界也走到了盡頭。
空間悲鳴,不堪重負,天空塌陷,不斷有星辰從蒼穹落下。
然而,這驚天動地的一劍卻沒有給天罰之目帶來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
劍芒像是浮光虛影,從巨目中飄過,消散不見。
“唉——”
流波山中,也不知道是誰忽然發出一聲輕嘆。
隨后,巨目中立時射出一道電芒。
無聲無息,天雷轟然落下,其形狀古怪,似一只鐵鎖,有萬千道法規則流轉其中。
“殺——”
葉最大聲吼叫,連連揮劍。
黑色劍芒撕裂長空,擊落星辰,卻也無從阻擋電芒寸步。
不多時,雷電如跗骨之蛆,死死鎖住葉最。
紫雷驀然一變,化為千百道細如牛毛的絲線,鉆入葉最體內,盤踞在諸多經絡當中。
“啊——”
葉最嘴唇緊咬,試圖掙脫天雷的控制。
兀自,他臉色巨變,發現自己全部的法力悉數沉寂,不能運轉自如。
“回去吧——”
隱約間,有人在他耳畔輕聲細語。聲音十分熟悉,竟好似在什么地方聽過。
葉最滿臉失落,仰天長嘆,垂頭喪氣。
這一次,他敗了,徹徹底底的失敗了。
呵!
以后,也只能聽天命,盡人事了。
看著葉最淡然落下,誰也不會想到,之前橫掃魔教妖人的他,現在連御劍都是一種奢望。
隨著葉最的認慫,天空中的巨眼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不見。
萬人往沖女兒碧瑤呶呶嘴,兩個人立即化為一道虹光,破空離去。
這時,昌合城內。
周一仙緩緩從客棧屋頂爬下來,院子中早站著一人。
“老……老神仙,剛剛發生了什么?”
這人卻是客棧的王掌柜,幾十年前,周一仙路過此處,根據著兒子的相術,成功得賺取了一波當時店小二王某的傾慕之心。
是時,他見金光異象結束,不由得想起周一仙,趕忙跑過來詢問。
周一仙抹了抹白花花的胡子,咳嗽一聲,沉吟道:“所謂天機不可泄露,王掌柜,你……”
“老神仙,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事情既然如此機密,我不過一介凡人,還是不知道的好!”
王掌柜倒是很容易知足常樂,與他而言,平平淡淡過日子才是真,偶爾的奇事逸聞不過是生活中少許的添味劑。
聞言,周一仙大急,趕忙扯著王掌柜的手,大聲說道。
“等等……若是其他人,我一定半個字也不肯說,可是王掌柜你是什么人,一顆搖錢樹都種到東海龍穴中,運氣好著呢。今天,我就給你說道說道。”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嘛,光說話沒意思……”
王掌柜恍然大悟,拍拍額頭,連聲應是,道:“老神仙,你說的對,我趕緊讓人給你做一桌子好酒菜,你慢慢說。”
周一仙點點頭,背負雙手,高冷道:“也好!”
他的身旁,小環生無可戀的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騙一個人把樹種在石板上,說是種到了東海龍穴上,還令其深信不疑,這份蠱惑人心的手段,恐怕魔教中人也自愧不如吧。
如今,周一仙人在城內,又怎么可能知道數千里外的事情呢?看來,他又要騙人了!
周一仙倒是沒有絲毫羞恥之心,在宴席上,他一邊狂夾菜肴,一邊繪聲繪色栩栩如生的講述著流波山上發生的事情。
王掌柜直聽得津津有味,感到修士的世界確實不一般,精彩紛呈。
他卻是不知道,自己所聽的內容中多有錯繆,甚至有些故事壓根就沒有發生過。
只是,估計他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受到欺騙,修士的世界終究離他太遠太遠。
若非有變故,恐怕他的一生就在平平淡淡中度過,娶妻生子,安享晚年。
可這一份安逸恬淡,有些人怎么求,也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