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兒怎來了?”
二人對視了片刻后,林寧見小丫頭眼睛越來越活泛,一個勁的打量他,溫聲問道。
田九娘圓圓的大眼睛眨了眨,卻并不進門,偏著小腦瓜扒在門邊,小聲道:“春姨說,姐夫昨兒并沒真想丟我下思過崖,只是想唬我玩,是不是真的呀?”
林寧輕輕呼出口氣,看著田九娘的眼睛,認真道:“當然是真的,山寨里只有九娘跟我玩,我怎會把你丟下山崖……只是我昨天心情不好,你又嘰嘰渣渣,我讓你歇會兒再說話,你便改唱曲兒,嗚嗚啦啦……吵的我頭都大了,所以我才想唬你一唬……你想想,我若真想害你,早先你天天跟我去西邊兒江邊玩耍時,我丟你到江水里喂大魚不更容易些,還用等昨天?”
九娘仔細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她自然想不到,原身林小寧不是沒想過,只是江邊總有山寨里的人在,或有人挑水,或有人洗衣,或有人跟著九娘,他實在沒機會。
然而才六歲的田九娘雖然聰慧過人,可還不識人心險惡,先是聽到春姨為林寧辯解之言,這會兒再聽林寧的認真解釋,登時就信了。
不過她還是噘起嘴,對林寧聲音脆甜道:“姐夫啊,昨兒九娘可唬壞了呢,還以為你要把九娘丟下山崖,我那樣哭你也不放下我,以后不準了哦!”
林寧緩緩點頭,微笑道:“你別怕,我以后再也不會去思過崖了,在那挨打可真疼。”
“咯咯咯!”
田九娘聽聞林寧自嘲之言登時樂壞了,她還從沒見過林寧這般好說話,往日里都是很不耐煩的搭理她兩句就趕她邊兒去。
可是田九娘就愛跟著他,因為春姨總告訴她,九娘爹娘沒了后,只有一個親姐姐,可她姐姐五娘見天都要忙山寨里的大事,沒有時間陪她,所以她就只有姐夫一個親人了,要好好相處呢。
再者春姨待她極好,很疼愛她,天天給她做好多好吃的,還給她縫新衣裳,所以九娘總愛往山寨里最大的這座院落里來。
“姐夫,阿牛哥昨天可兇了,我幫你求情也不得用,不過你別怪他好不好?”
放下心事后,九娘歪著小腦瓜走進屋里,近前看著鼻青臉腫的林寧小聲說道。
她十分聰明,想到如果真如春姨所說,林寧只是在同她玩笑,那曾牛的下場可就不妙了……
林寧故意逗她,“哎呀”了聲,不無“責怪”道:“九娘,你到底和誰親近哪?你是我這邊兒的還是阿牛那邊兒的?我都被打成這樣了,你還向著曾牛那夯貨……”
田九娘先嘻嘻一笑,然后一本正經道:“當然和姐夫最親近,春姨早就同九娘說過,這世上,九娘就只有姐姐和姐夫兩個親人哩,怎會偏向外人?只是阿牛哥他并不知道……”
說著,田九娘小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又道:“還有方二叔、胡三叔、周五叔他們現在都還不信姐夫……姐夫你以前總罵他們,要是這次再打了阿牛哥的板子,那以后……他們要更誤會姐夫了呢……”
見一個六歲的小丫頭就能想到這些,林寧很有點吃驚,這大概就是早慧吧……
他不愿讓小人兒作難,便微笑道:“好了,九娘別想這些了,我不怪他就是。他也是關心九娘嘛,以為我要傷害你,所以我理解他。若換了我,見旁人這般欺負九娘,也必不饒他!”
田九娘聞言,瓷娃娃般的小臉一下樂開了花,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鼻青臉腫的林寧,笑嘻嘻道:“姐夫,你說的當真哩?”
林寧點點頭,道:“自然當真。”
田九娘高興壞了,手舞足蹈起來,還挺好看。
不過未幾又緩緩的散去了笑容,有些難過的低下頭,道:“可是山寨里大都不相信姐夫……”
并不是每個人都只有六歲,還長期受春姨的“洗腦”……
如今林寧在山寨里的名聲,比臭狗屎強不了多少。
林寧卻未有多少遺憾,他溫聲道:“沒關系的,我原本就不愛同他們耍,他們不喜歡就算了。反正小九娘不會討厭我的,哦?”
田九娘乖巧的點頭道:“嗯,我當然不討厭姐夫!”頓了頓又小心翼翼的看著林寧,奇怪道:“咦,姐夫今兒怎不罵我討厭鬼了?”
往日里,可是說不到三句話,就要被驅趕走的,而且還十分討厭她喊姐夫……
林寧微笑道:“我傷病了這一遭,險些死掉,也想明白了,如今,我也只有春姨和九娘兩個親人了呢。”
田九娘聞言小臉兒頓時認真起來,校正道:“耶?姐夫,你說錯了哩!春姨是咱們的長輩,可你的親人只有我和姐姐兩人,我們三個才是一家人,這是春姨說的!”
林寧腦海中浮起那張極秀美但也極冷漠的臉,她似乎已經忘了什么是笑……
忽地,林寧聽到一陣抽泣聲,他回過神來,就見方才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小九娘,這會兒卻難過的落淚,他奇道:“又是怎么了?”
九娘哽咽道:“姐夫,你還是很討厭姐姐么?”
林寧搖頭道:“沒有討厭呀。”
九娘睜著淚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林寧,抽泣道:“可是……可是姐夫以前說過,都是姐姐命太臭太硬,是姐姐克死了你娘,又克死了你爹,又克死了我娘和我爹,還想攀姐夫的高枝,不要臉……”
林寧聞言一怔,仔細“回憶”了番,抽了抽嘴角,“他”還真有一回大發脾氣說過這些話。
可笑的是,“他”不敢當著五娘的面說,只敢同五六歲的孩子發火……
看著委屈落淚的九娘,林寧正經道:“那都是些混賬話,當不得真的。那天和你說完后,我娘就托夢給我,狠狠教訓了我一頓,讓我不能再渾說。咱們是山賊,為了山寨里的人能活命所以吃刀槍飯,誰也保不準哪天就沒了,哪里能怪到你姐姐一個女孩子身上?你想想,我是不是只說過一次,往后知道錯了就再沒這樣說過,對不對?”
其實是那天九娘哭狠了,引來春姨,得知原委后,林小寧被春姨狠狠教訓了回,他又“心懷大志”,所以往后再沒說過。
聽林寧這樣說,九娘認真想了想,還真是如此,破涕為笑道:“姐夫你別怪姐姐,姐姐很辛苦的。林大伯是她師父,寧大娘也最疼她,她最想念他們呢。春姨說,姐姐天天練武,就是為了保住林家的家業,也保護姐夫和我。你別怪她了哦……”
林寧聽的臉皮有些臊熱,干笑了聲,道:“不怪不怪……”
九娘聞言愈發高興,嘰嘰喳喳說起好玩的事,什么窗前的花兒開啦,早上鳥兒啄她的窗啦,她的丫頭翠兒不相信林寧不讓她來大屋自己悄悄跑來啦……
正說的高興,忽見春姨提著一個食盒進來,見二人一個說的高興一個聽的高興,頓時也高興壞了,笑道:“我就說昨兒是兄妹倆鬧著玩,偏他們不信!”
林寧彎起嘴角微微一笑,九娘則嘻嘻笑著從椅子上跳下,去幫春姨提食盒。
春姨將食盒放下后,又去取給林寧洗漱的凈水。
九娘則小嘴兒不停的“叭叭叭”的繼續說話:“春姨待姐夫真好啊!”“還準備了兩份小菜,香油蘿卜絲和蒜佐藕片!”“喵喵?春姨竟然給姐夫煮龍血米粥?好想吃哦!”
龍血米,是一種林寧前世聞所未聞的米,專門供習武之人食用。
就林小寧的記憶中了解,習武前期吃些野味血肉還行,等練到高深處,就需要吃龍血米來補充精氣。
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林寧目前也無法判別真偽……
九娘正將兩盤小菜擺出,摩拳擦掌看樣子想好好蹭一頓早飯,卻見外面進來一高大雄壯的丫頭。
方口闊鼻,虎背熊腰,砂鍋大的拳頭……
林寧認得這個面色陰沉身形高壯的丫頭,名叫翠兒,是山寨人家的女兒,其父原是田虎手下的頭目,后來在一次下山劫道中沒了,翠兒一日賽一日能吃,她娘撐不住就讓她投奔了田家,田虎收留了她,并安排她照看幼女……
若說春姨是林小寧的死忠,那翠兒就是九娘的死忠。
昨天在思過崖要是翠兒趕來看到那一幕,估計這會兒林寧已經涼了多時了……
只看她此刻難掩仇恨的目光,就知道她心里有多惱。
林寧自然不會同她一般見識,九娘則滿臉討好道:“呀,翠兒姐姐也來看姐夫了!”
看著九娘那張討喜的臉,翠兒寬大臉上的冰冷之色轉化為無奈,道:“不是說好了,小姐以后少往這邊來打攪么,怎又跑來了?”許是腦袋太大的緣故,翠兒說話好似帶著回音混響……
九娘嘻嘻賠笑道:“我來找姐夫玩嘛……翠兒姐姐,春姨沒有哄人,姐夫昨兒真的是在和我玩耍哦,姐夫還說,他要想害我,何必等到昨日,還跑去思過崖?我天天跟他往江邊去,早就一推了賬了,是不是很有道理?”
翠兒好大一張臉上,布滿黑氣,差點沒仰倒過去。
這話能哄九娘,如何能哄她?
山寨里哪個明眼的不知道這位主兒一肚子壞水?
只是到底念及林寧是先寨主的獨子,先寨主和寨主夫人幾乎對每個山寨中人都有恩,所以縱然恨的拳頭癢,翠兒也在極力忍耐著。
不過,也只是忍耐,瞥了眼那張帶著微笑的臉,她打心底感到憎惡,不想再同這個陰險惡毒卑劣的小人說一句話,翠兒道:“大當家喊你速速回去,我不知什么事,但很著緊!”
九娘聞言,登時氣餒,她雖然十分想留在這,她姐姐冰冷嚴肅,她其實很怕,這里有春姨,林小寧有春姨在時,也不會兇她,更像家……
可是,再怎樣,五娘也是她親姐姐,比林寧還更親一分,所以她只能聽話,告別了林寧,垂頭喪氣的跟隨翠兒回去……
這主仆二人剛出門沒一會兒,林寧就見春姨端著銅盆臉帕進來,面色隱隱不喜,顯然,她方才看到了翠兒那張黑臉……
林寧溫言笑道:“春姨,不當緊的。”
春姨見他如此,似沒看出內中深意,也不忍告訴他,只能在心中一嘆:
若五娘那丫頭當真對寧兒死了心,那以后,可就麻煩了……
老一輩多受林龍夫婦恩惠良多,他們在時總能保得林寧平安,可他們一旦老去死去,如今的小輩們,又有誰還記得林家的好?
本來林寧同他們的關系就很不好,昨日之事發生后,想狠捶他一頓的小輩們就更多了。
若無五娘護著,林寧日后必危矣……
……
PS:還沒走完簽約流程,上不了推薦,所以這幾天暫且一更,大家先養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