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個大鹽商,每個手里的窩本都在三萬以上,居然總共才捐兩千六百兩銀子,真把本少爺當叫花子打啊?”在兩淮鹽法道龍遇奇家里住下來后,騰出手來的張大少爺開始收拾揚州的鐵公雞鹽商了。張大少爺先讓人把龍遇奇和揚州知府劉鋒叫到面前,吩咐道:“龍大人,劉大人,煩勞你們二位安排一下,本官要盡快和揚州三萬窩以上的鹽商見面。越快越好,一個也不能少。”
“欽差大人放心,下官們這就去安排。”龍遇奇和劉鋒嘴上答應得非常漂亮,還立即叫來書辦和差役,讓書辦當著張大少爺的面書寫請束又當著張大少爺的面把差役派出去送請貼,確確實實的配合了咱們張大少爺的工作。可走到了下午的時候,龍遇奇和劉鋒就哭喪著臉來報告了。“欽差大人,實在對不住,前天晚上海上起風暴,沿海的上萬畝曬鹽灘都過了水,鹽堤損毀無數,損失慘重,揚州的鹽商都去了自己的鹽場。沒有三五天時間怕是回不來了。”
“你們確認鹽商都去了?”張大少爺有些懷疑的追問道。龍遇奇哭喪著臉答道:“不敢欺瞞欽差大人,揚州鹽商確實都去了鹽場了,欽差大人你也知道,鹽場就是揚州鹽商的命根子,要是鹽收不上來,他們不光賺不了銀子,還得耽誤北方的老百姓和前線的軍隊吃鹽。所以沒辦法,他們只好都去了鹽場組織灶戶修提,一時半會回不了揚
“那前天晚上海上真的起了風暴?怎么這么巧。本官網要到揚州,海上就起了風暴?”張大少爺更加懷疑的問道。這回換揚州知府劉鋒回答了,劉鋒捧起一疊文:“啟稟欽差大人,前天晚上海上確實起了風暴,這是揚州府臨海的幾個縣報上來的風災損失,請欽差大人過目。”
張大少爺是個外粗里細的人,毫不客氣的接過公文翻看檢查,但一看之下,張大少爺不免失望萬分,揚州府沿海的海門、如皋、大豐和鹽城幾個縣確實送來了災情報告,都是報告六月初九夜里海上風暴襲擊海岸,鹽場和百姓損失慘重。翻看了片刻,張大少爺失望的把公文遞還劉鋒,苦笑說道:“看來是本官的運氣不好啊,好吧,既然海上真的起了風暴,那本官就等上幾天,等揚州的鹽商回來。好了。你們都去干自己的事吧。”
“是。下官告退。”龍遇奇和劉鋒悄悄交換一個得意的眼色,愁眉苦臉的告退離去。
可他們前腳剛出門,張大少爺后腳就把肖傳和陳劍煌叫到面前,低聲吩咐道:”肖大哥。陳二哥。你們馬上去和東廠在揚州的坐探聯系,從他們那里打聽前天晚上海上到底有沒有生風暴?”
“張兄弟。你不是看了沿海各縣的公文報告了嗎?怎么還要去打聽?難道你認為龍大人和劉大人在撒謊?”肖傳莫名其妙的問道。張大少爺陰陰一笑,答道:“公文是人寫的,想怎么樣寫都行。龍遇奇和劉鋒要是靠得住的話,大明朝的私鹽就不會這么泛濫了,朝廷的鹽稅也不會每年只能收上去兩成了。”肖傳和陳劍煌恍然大悟,這才依令
肖傳和陳劍煌出去辦差了,魏良卿和傅應星倆兄弟卻又鉆進了張大少爺的房間,傅應星一進門就嚷嚷道:“張兄弟,昨天晚上你可不給面子,怎么能說楊宛姑娘的嗓子是讓人耳恨不得清凈呢?這也太打擊人了!”魏良卿又嚷嚷道:“對對,楊姑娘都被你氣得哭著跑了,還把她的琵琶也砸了。多漂亮的一個。姑娘啊,你怎么舍的這么欺負她?”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沒留心她唱的曲子。”已經明白事情原委的張大少爺苦笑著解釋道。魏良卿嚷嚷道:“不行,就算你真不是故意的,你也得去給楊姑娘賠禮道歉,否則的話,我們哥兩個拔她頭籌的計劃可就泡湯了。”
“對。反正你今天也沒其他事了,現在就和我們去花船找楊宛姑娘,當面向她道歉。”傅應星也上來扯著張大少爺的袖子嚷嚷說道。傅應星的話音未落,隔壁房間就傳來張清的尖叫道:“不許去!張好古,你是來揚州籌款賑災,不是來逛青樓花船。你要是敢去宿故嫖娼,我就馬上給我爹寫信,讓他在朝廷里參你!”
“哎呀。張清兄弟,你何必這么古板?”傅應星知道張清的老爸張惟賢不好惹。也沒敢作,只能勸說道:“揚州花船名揚天下,難得來一趟,不去看看不就是入寶山空手而回了?反正張兄弟已經把勸賑募捐的告示貼出去了,向百姓募捐有衙門的公差去辦,騰出來的時間去逛逛花船又有什么了不起?對了,要不你也和我們去逛逛?你小兄弟自從和我們下江南以來,還從來沒和我們一起玩過女人。今天順便讓我們見識見識你的手段如何?”
“不去!我才不去那種骯臟地方!”張清大雷霆,叫嚷道:“張好古,你要是敢去,我就馬上寫信告你的狀!”
“是。是,我不去,那我去花船上勸賑募捐總可以吧?”張大少爺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自然不會放過鑒賞揚州瘦馬的大好機會,振振有詞的說道:“花船是揚州有錢人最多的地方。我到那里去宣傳賑災募捐,也是辦理公事,可不是去什么尋花問柳。好了,既然你不去,那我和魂兄傅兄一起去。”
“你敢!”張清從隔壁房間沖了過來,死拉硬拽著不讓張大少爺去從”獲業的張大少爺則堅持要不辭勞苦到花船宣傳賑災。枷毛從一嫖客也加入獻愛心行動,最后張清也沒了辦法,只能吼道:“好吧,你去!不過我也要去,我要親眼看看,你是怎么在花船上辦差募捐的”。張大少爺本想拒絕,可架不住張清的兇悍威脅,無奈之下也只好點頭讓步,答應帶著張清同去花船。
計議一定,張大少爺和張清各自回房更衣,張大少爺換了一身文士長袍,頭隨意扎束,又提溜上許久不用的唐伯虎春宮畫扇,活脫脫就成了一個不務正業的膏粱子弟;張清則穿上了一身寬大的道服,又戴上一頂頗大的軟帽,將清秀的臉龐遮去許多,手里也象模象樣的提了一把描金折扇。張大少爺又叫上張石頭和陸萬齡,和魏家兄弟徑直出門,趕往名揚天下的揚州瘦西湖。
到得瘦西湖時,天色尚早,花船上的故女大都還在休息養神,張大少爺和張清本來還想欣賞一下瘦西湖二十四橋的景色,奈何魏良卿兄弟渾身上下沒有半根雅骨,大叫大嚷著只是要立即見楊宛,張大少爺無奈。只得陪著魏家兄弟一路打聽楊宛花船所在,逐漸尋了過去。
可走到得現場一看,張大少爺一行才現有人先行一步,已經守到了楊宛的花船跳板旁邊。只是花船的老鳩不許那人上船。所以兩邊正在爭辯吵鬧。
“憑什么不許我上船?大爺我出不起銀子嗎?”那個想上花船的男子是個身高不滿三尺的妹儒,尖嘴猴腮,容貌十分丑陋,在老鳩面前又蹦又跳活象一個大猿猴。揮舞著一個錢袋大聲嚷嚷道:“宋大爺我走南闖北十幾年,還從沒見過給銀子也不接客的花船,你這是什么道理?快讓開,我要上船,我要見楊姑娘!”
“去去去,也不屑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別把我家女兒嚇著。”風韻猶存的老鳩一只手握著香帕捂著鼻子,一只手去推那妹儒,罵道:“快滾,象你這樣的三寸丁谷樹皮,有銀子也不接統。
“咦?這個)三寸丁谷樹皮好象在那里見過?”張大少爺忽然覺那個妹儒似乎有些眼熟。這時候,張石頭突然叫了起來,“少爺,快看,那個家伙不是在臨清給你算命的宋鐵嘴嗎?他怎么也到揚州來了?。被張石頭這么一提醒。張大少爺猛然想起,眼前這個形容丑陋的矮小保儒,赫赫然就是當初給自己算命的宋鐵嘴!身在異鄉重逢故人,張大少爺也是十分歡喜。上去用扇子一拍宋鐵嘴的腦袋,笑道:“宋半仙,還記得我不?”
“你是,,?”宋鐵嘴回頭,上下打量張大少爺片玄,忽然歡喜叫道:“想起來了,你是山東臨清的張好古。張狗少!”
“滾你的蛋,那個外號早就沒人叫了!”張大少爺有些臉紅,趕緊去捂宋鐵嘴的臭嘴。那邊張清和魏家兄弟卻笑得前仰后合,張清笑道:“張好古,原來你以前的外號叫張狗少啊,好,以后我就這么叫你了,狗少,張狗少
“都是你這個,家伙,以后我慘了張大少爺恨恨的又用扇柄敲了一下宋鐵嘴的腦袋。宋鐵嘴也知道自己失言,傻笑兩聲趕緊轉移話題,“對了,張公子,我聽說你考中探花了,還當上了出使江南籌款賑災的欽差大臣,怎么樣。我的卦算得準吧?”
“準,準。”張大少爺沒好氣的回答兩聲。宋鐵嘴打蛇隨棍上,一把揪住張大少爺的袖子,指著楊宛的花船笑道:“準就好,記得當時你說過,你要是考中了前三名就請我喝酒,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就在這條上請我喝酒聽曲如何?”
“憑什么要請你?”正被張清一口一個狗少叫得窩火的張大少爺網想拒絕。那邊張石頭卻湊上來,拉開宋鐵嘴喝道:“宋獻策,你小子別得寸進尺,我家少爺考上探花是靠自己的本事,和你的什么卦無關
“等一會!”張大少爺忽然叫住張石頭,直著宋鐵嘴顫抖著問道:“什么,你的名字叫宋獻策?。
“我是叫宋獻策,怎么了?”宋獻策疑惑反問道。張大少爺膛目結舌,半晌才回過神來,笑道:“行,我可以請你喝酒,也可以請你唱曲,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宋獻策問道。張大少爺奸笑道:“我的幕府缺人,以后你給我當師爺如何?當然了,每年我給你一百兩銀子的幕
“一百兩太少,三百兩!”宋獻策眼珠一轉,樹起三個手指頭,“不是我宋獻策自吹,我自幼飽讀詩書,學識淵博又精通術數,三百兩銀子一年的幕酬,算是便宜你了!”
“放屁”。張大少爺的現任幕僚陸萬齡急了,罵道:“你以為我們沒請過師爺?通常請一個師爺,一年也就七、八十兩銀子的幕酬,你張口就要三百兩,你以為你自己是金子打的啊?”
“陸年兄,不必焦急。我自有主張張大少爺揮手制止陸萬齡,又向宋獻策伸手說道:“三百兩就三百兩,不過我不開口你就不能撂挑子,擊掌為誓如何?”本來就是獅子大張口的宋獻策一聽大喜,也是伸出手來,笑道:“好,只要你每年給我三百兩幕酬,我就給你當一輩子的師爺
“成交”。張大少爺和宋獻策猛的一拍手,敲定了一輩子的雇傭合同,同時兩人又異口同聲的在肚子里大笑一句,“哈哈,這個傻鳥!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