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壞人。”
祁風站在一顆荒林古樹的下面,抬著頭,一臉不解。
明明自己長了一張稚氣未脫的清秀臉龐,衣著樸素,笑容陽光,怎么說應該也和壞人二字,搭不上關系吧?
可為什么,面前的這三個年輕人,就是不信呢?
難不成他們是窺覬于我這英俊超凡的容顏,從自慚形穢到無臉見人,以至于最后惱羞成怒?
但是沒關系,我可是個寬容大量的人。
“你們別不信,我可是白河村首屈一指的大實誠。團結友愛小能手,熱心工作好伙伴,助人為樂小郎君,那可都不只是說說而已。鄰里街坊對我的風評,更是好到不行。
瞧,我手里的這根拐杖,就是關愛老人優秀志愿者評選第一名的獎勵。這可是正兒八經的老物件!”
說著,祁風一臉得意的拍了拍身邊的老舊木杖,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光榮事跡。
“放屁!”
一個光頭小壯漢看著祁風手里的木杖,一臉驚恐的吼道:“要不是樹林里,突然傳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緊接著,你就獰笑著拿著這種危險的武器,蹦了出來,老子有必要這么提心吊膽的么?!”
祁風聞言,看了看手里的龍頭杖。
說是龍頭杖,其實根本沒有龍頭,只是根足足半人高的粗壯木棒而已。
足足四十八顆猙獰的獸牙,被固定在了木棒的一端,鋒利的銳角在陽光下閃爍著陣陣寒芒。
這么來看,或者應該叫它狼牙棒,會更貼切些。
狼牙棒上面還掛著一些被撕碎的破布條,和一些也不知道是動物,還是人類的血肉碎末。只看上一眼,便會讓人不寒而栗。
“好吧,現在這個龍頭杖現在的樣子確實有些嚇人。但我真的是個好人,這些都是可以解釋的。”
祁風眼珠子一轉,清了清嗓子說道:“你看,好人也是需要吃飯的吧?所以我把老木杖稍稍改造一下,大早上來荒古山脈周圍抓點小兔子啊,小野雞啊,小鵪鶉啊什么的當早餐,打打牙祭,這不過分吧?”
“打獵?”
“沒錯。”
“你丫的騙誰呢?!哪有大清早打獵穿得像你這樣的!你明顯就是個山賊強盜好嗎!!”另一個衣著華麗的瘦個小子,此時聲音顫抖得都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祁風聞言,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一點也不合身的黑袍,里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就連手指都被有些老舊磨損的繃布條給纏上,顯然是一點也不想讓人認出來。
更別提黑袍上面,還沾著大片大片還沒有徹底干透的血跡,在廉價的黑色布料上,滲著詭異的暗紅色花紋,猶如符咒。
濃厚的血腥味,混雜在清涼的晨風之中撲面而來,怪臭難忍,連祁風都不由得有些嫌棄。
但祁風還是理直氣壯的說道:“好人也是會怕冷的啊,你看著三九伏天的,荒古山脈里早晚溫差這么大,所以我穿得嚴實一點,保保暖,也不行么?”
太陽雖然才剛剛初升,還有小半邊的天空,被零零散散的星辰點綴著。但荒古山脈中,漸漸升高的溫度,卻還是讓他有些悶燥出汗。
祁風看了一眼天色,在心底不由得埋怨起來,這幾個家伙,怎么廢話這么多。
“那你為什么還要蒙面!難道是怕人認出來么?!!”
聞言,祁風下意識的緊了緊臉上的面罩。
同樣漆黑的布料,將祁風的頭全部包住,臉也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一雙烏黑中帶著狡黠的雙眼,此時正不懷好意的打量著眼前的幾人。
確定自己沒有露臉之后,祁風裝模作樣的咳嗽了一聲,回道:“咳,好人也是會生病的,我最近染了風寒又有點過敏,還長了很多的青春痘雀斑角質層什么的,所以現在臉不太適合見光。”
“我還年輕,我還沒活夠,我還不想死呢!嗚嗚嗚......”最后說話的是個女生。膚如白雪,明眉皓目,此時梨花帶雨的臉上更是帶著讓人心疼的神色。
但祁風卻很奇怪,明明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國家富足,社會和諧,百姓安居樂業,為什么這些人總是想死呢?這多不吉利啊。
想到這里,祁風只好把身邊的狼牙棒吃力的扛在肩上,抖了抖一身連親媽都不認識的黑袍,血腥味迎風飄散,然后拍著胸脯,對這三個被陷阱吊得七八丈高的年輕人保證道:“喊什么喊,有我在呢,你們怕什么?”
陷阱是用浸泡了銅牛血的樹藤制作的,手法扎實,極難掙脫,甚至還有靈氣加持的痕跡,顯然是出自老油條之手。
要是沒有特質的工具的話,這種高級陷阱,恐怕就是蠻獸一時半會都掙脫不了。更別說這幾個,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菜鳥靈修了。
但即使如此,陷阱也終究只是個陷阱而已,又沒有任何的殺傷力,不至于害人性命。
祁風也實在想不明白,他們有必要咋咋呼呼的害怕成這樣么?
“當然是怕你啊......”瘦個小子帶著哭腔的碎碎念道。
對于瘦個小子的話,祁風耳朵一歪,權當做沒有聽見。
“怕啥啊,不用怕,我會救你們的,畢竟我可是個好人!”
頓了頓,只見祁風又感慨的說道:“只是你們都是靈修天才,衣食無憂,但想我這一個月來卻是連口飽飯都沒吃過,每天只能在這危險的荒古山脈的周邊,提心吊膽的,找點小兔子小野雞什么的充饑,實在是太可憐了。”
“雖然我是個好人,助人為樂,不求回報,但這年頭光行善積德,也不能當飯吃啊。要是大家都能像我一樣品德高尚,懂得知恩圖報......”
話說一半,祁風悄悄瞥了一眼樹上吊著的三個智障,發現他們竟然對自己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才又咳嗽了一聲:“這樣吧,我換一種說法。
你看,你們在這蠻獸橫行的荒古山脈里被陷阱困住,這時英勇高尚的我挺身而出,救你們于危難之中,你們難道就不感動么?”
三個人異口同聲的搖了搖頭:“不敢動。”
“......剛才不算,我重新問一遍。”
祁風沉吟了一下,把肩上的狼牙棒重重的砸在地上,砸出一聲悶響,然后用綁著厚實繃帶的手,仔細挑開沾在了獸牙上的血沫,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就說感不感動吧。”
三人只覺得后背傳來了一陣寒意,頭皮發麻,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感動!感動!”
“這就對了嘛。”祁風咧嘴一笑,“那感動之余,難道就沒有點什么表示表示?”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這三個人要是還不明白過來祁風的意思,那他們就真是傻子了。
看祁風在這里和他們說了半天,好像也確實沒想傷害他們,三人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那個為首的瘦個小子,壯著膽出聲問道:“那你想要什么?”
看見對方終于上道了,祁風咧嘴一笑,然后大手一揮。
“靈幣!靈石!統統給我交出來!”
瘦個小子一愣,直接氣急敗壞的開口罵道:“你這是搶劫!”
“搶劫?”祁風搖了搖頭,“嘖,讀書人的事情怎么能叫搶呢?我救了你們的命,然后得到一些得救者感動之余的回報,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么?”
祁風說完,有些不滿的瞥了那個瘦個小子一眼。
就你小子屁話多。
瘦個小子被祁風盯得渾身難受,心里掙扎了一會,糾結道:“好,我可以把錢給你。但你要保證,一定會放我們下來!”
祁風眉頭一挑,頓時拍著胸脯保證道:“我王二狗的話,那絕對是說到做到!”
瘦個小子遲疑了下,從懷里掏出一個布袋子,從陷阱的縫隙里丟了下來。
“給你!現在可以放我們下去了吧?”
祁風一路小跑過來,撿起布袋,掂量了兩下,眼睛一亮,又繼續把目光放在了另外兩個人的身上。
“那啥,自覺點?”
“給你!”
“我的也給你!”
另外兩個人也是毫不含糊,趕忙把自己腰間的布袋扔了下來。
只見祁風手速飛快,把另外兩個布袋也收了起來,然后丟下狼牙棒,轉身就跑。
“......”
“喂!你跑哪去啊?!”
“我想起來我的烤兔子快涼了,這大早上的飯還沒吃,我先回去墊墊肚子。”
瘦個小子一愣,隨即咬牙切齒的吼道:“你不是說好要救我們的么?!”
救你們?
這陷阱又不是我弄的,鬼知道從哪里爬上七八丈高的大樹去救你們?
別說救你們了,要不是這樹太高了老子爬不上去,賺點外快而已,至于這么苦口婆心的糊弄半天,還要讓你們自己扔下來嗎?
想到這里,祁風滿意的拍了拍懷里鼓鼓囊囊的錢袋子。
大清早的,路過一群被陷阱困住的菜鳥,如果不順手敲詐一筆,實在是有些對不起今天的大好的陽光。
果然,長得帥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啊。
“浸泡了銅牛血的樹藤雖然堅韌,但太陽出來后,溫度上升這么快,樹藤隨便曬一曬就會干裂斷開。到時候別說你們,就算隨便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都能掰斷。
我再不跑,難道留下來請你們吃早餐啊?”
祁風嘴里碎碎念著,腳下卻是跑得飛快。
速度七十邁,心情是,日尼瑪嗨!
只留下三個被陷阱困住的菜鳥,一臉懵逼的看著祁風消失在視線里,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跑了一路,祁風七拐八拐,終于跑到了一處林間的空地上。
“呼,累死我了。”
祁風摘了頭罩,脫下黑袍,拆掉手上的繃帶,隨手往地上一扔。
祁風腳邊是一堆熄滅的柴火,架在火堆上面的,還有一只被吃了一半的烤野兔。
而在火堆的另一旁,卻躺著兩個已經沒了呼吸的尸體。
一個穿著一身黑衣,面罩遮臉,繃帶纏滿雙手,和祁風之前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而另一個,則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內里。
祁風隨手扔掉的黑袍和面罩,正巧蓋在了那個裸尸的身上。
這是兩個亡命徒。
這種人在荒古山脈里,隨處可見。雖然實力不強,但常年游走在生與死的罪惡邊緣,論起危險程度,卻比荒古山脈外圍的蠻獸還要危險。
“銅牛血?不過是平氣境七重以上的靈修,肉身淬煉,血泛銅光的別稱罷了。”
“用人血浸泡樹藤,為了做一個陷阱,也不知道是殺了多少人。”
一陣傳林風呼嘯而過,在焦黑的木炭上,吹起了點點火星,猶如一只只螢火一般,轉眼又消失不見。
祁風看著燃燒殆盡,只剩焦炭的柴火,搖了搖頭,拿起烤兔子和放在一邊的包裹,起身朝青山鎮的方向走去。
什么?白河村有名的大實誠?
祁風在荒古山脈外圍闖蕩了三年,壓根就沒聽說過,有白河村這么個村子。
沒走太遠,祁風忽然想到了什么,趕緊把懷里的錢袋全部打開,把靈幣全部倒了出來。
米粒大小的靈幣灑滿一手,祁風數了數,竟然足足有四百多個!
“相當于四塊下品靈石了,這一早上可真是賺大了......”
祁風笑得合不攏嘴,四下打量了一番,確認沒有危險之后,找了棵樹冠茂盛也比較好爬的古樹,爬了上去,盤腿坐在了樹枝交錯的地方。
“這么多錢,應該能把星圖點亮了吧?”
祁風握著靈幣,閉上了眼睛,意識進入到了腦海深處。
祁風腦子里有坑,坑上有片浩瀚星空。
九千九百九十九顆璀璨星辰點綴其上,宛若無垠的海洋,甚是壯觀。
自從三年前,祁風幾乎一夜之間淪為了無法修煉的廢物后,曾經擁有的一切轉眼飄散如煙,他的腦海中,便出現了一個驚天大坑,和這片星空。
祁風隱隱有所感,這片突然出現的星空,也許就是他能否重新修煉的最后希望。
曾經的星空黯淡無光,每一顆星辰都宛如死去了一般,沒有半點生氣。
祁風花了整整三年時間,才將星空點亮了成了如今這幅光景,只剩下最后零星的四顆星辰暗淡無光,沒被點亮。
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五塊下品靈石,天知道祁風一個廢物,究竟是怎么在三年之中,攢夠了這么多錢。
點亮一顆星辰,需要一塊下品靈石。
還沒被點亮的星辰只剩下四顆。而祁風現在手里,正好有四百靈幣,價值四塊下品靈石!
祁風將手中的靈幣揮灑出去,靈幣接連破碎,其中蘊含的靈氣凝結成細線,飛上天空,準確的進入到四顆暗淡星辰之中。
死寂的星辰像是被激活了一樣,忽然發出了耀眼光芒!
當整片星空都被點亮之后,每顆星辰都好像活過來了,星光彼此相連,竟然組成了某種玄而又玄的圖案!
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忽然在星空中響起:“星圖激活,獎勵點星一次。”
一點光芒忽然從星空中墜落,環繞在了祁風的指尖上。
“請選擇要點亮的星辰。”
祁風看了眼忽然活過來的星空,下意識的跟著星圖的指引,隨手朝星空上一點。
只見一道極細的光芒,猶如激光一般從祁風的指尖射出,落在了星空中間。
不過祁風的手指,并沒有點到任何一顆星辰,只是點到了幾顆星辰環繞的空隙中間。
倒是在距離祁風手指所點處極遠的地方,忽然有一顆星辰猛然發出耀眼光芒,猶如太陽一般,幾乎將整個世界都照亮。
那光芒是如此的虛幻縹緲,卻又像是濃云煙霧,它在空中化作了游龍鸞鳳,萬水千山,浩瀚星辰,無盡世界,充斥在祁風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空間!
只見星辰之中,隱隱走出了一個人影。
一個立于金光之中,卻仿佛凌駕于九天之上的人影。
他身披流云鎧甲,頭戴龍虎面盔,手持方天畫戟,猶如鎮壓天下的最強戰神一般,腳踩著這金光幻化的萬千世界。
他像是站在遙遠的天邊,又仿佛站在祁風的身前。
他就是那樣平靜的看著祁風,就像祁風愣愣的看著他一樣。
祁風看了看自己手指點到的空隙,又扭頭看了看人影身后亮起的星辰,兩者分明就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然后他就聽見星圖幽幽的說道:“不好意思,亮錯了。”
說完人影突然轉身就走,片刻不逗留。
祁風:“???”
“等會,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