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白回到內屋,就見到程娘正陪著丁瑤在說話。見秦白進門,丁瑤站起行禮,眼神示意,程娘似乎有事找自己:“白二哥,瑤兒去廚房有事,你陪程娘姐姐說說話。”
等待丁瑤一離開,程娘就忍不住眼角變紅。她剛準備跪下行大禮,秦白就微笑阻止:“你要求的事我知道。可我不會讓弟兄們賣命幫外人。我會派人去打聽趙豪的下落,也會盡量護住他的安全。但能做到的只有這些,其他事已經超出我的能力。”
程娘并不糊涂,知道這是秦白能答應的最好結果。她道謝一聲,就準備告辭。
秦白連忙提醒道:“程娘姐,有事多過來商量,能幫的我肯定會幫。雖說幫不上啥大忙,但起碼不會害你和趙豪。”
“奴家省的。”程娘盈盈拜下,眉目間帶著憂色。
秦白暗嘆一聲,忍不住問道:“程娘姐,趙豪對你用情至深,你心中也應該對他有意。為何就不答應呢?如你實在開不了口,我可以去問問,萬事都不如郎情妾意,何必讓自己難受呢?”
雖說答應幫忙,但幫忙的程度也分大小。程娘比較會做人,算是較早投靠他的人。而鹽幫的黃俊、趙豪等人,給秦白的印象也是不錯。尤其是黃俊,他已經兩次邀請秦白加入鹽幫,甚至答應將來把整個鹽幫交給秦白。雖然當時秦白拒絕了,但那番好意總是能感受到,并且還是首個慧眼識人的人。
因此幫助鹽幫開戰?這肯定不可能。但只要黃俊、趙豪他們活著,護住他們肯定能做到。
然而程娘聽了這話,卻咬著紅唇眉頭緊鎖。猶豫再三,她終于長嘆,說出了自己的理由:“豪爺有心,奴家又非草木?豈能不知?可豪爺對奴家越好,奴家就越怕擔了這份情。奴家以往有仇家在身,如給豪爺為奴為婢,就怕將來害了他呀!”
接著,程娘就告訴給秦白一個很老套的故事。程娘年輕時候是濟南城的名妓,被本地的一位權貴看中,準備嫁過去為妾。然而那個權貴家中有頭母老虎,領著人打上門,把她打成重傷,并且脖子和背部留下不少傷疤。
然而程娘剛養好傷,卻收到取消婚約的消息。本來納入門內就是作為玩物,既然這個“玩偶”已經壞掉,那就不準備再要。
沒想到,隨后的情況變得更為不妙。由于那個權貴有財有勢,作為他曾經的女人,程娘已經無法開門做生意。而那頭母老虎更是放出話:上次是程娘命好,能夠逃過一劫。如下次再遇上,保證把……?
于是程娘就逃到了井家莊,用著自己以前做生意的私蓄,開了這家夢仙居。她甚至都不敢留在萊州城,就怕遇上以前相熟的客人,會把消息傳到那權貴耳中,會給自己和身邊人帶來不測。
而那位權貴的影響力更是遍布山東全省,而鹽幫又是在登萊兩府做著私鹽生意。如果以后被那權貴得知,動用官府的力量施壓,不僅害了趙豪,還害了鹽幫上下。
秦白點點頭,對那個權貴就有點好奇:“那人究竟為誰?難道手能伸的那么長嗎?”
程娘表情掙扎,眼中掠過一絲厭惡:“就是濟南城中的鎮國將軍。”
明朝的皇族有著固有的排序。最高級別的就是親王,以一字為封,比如說福王、寧王等等。降一級為郡王,以兩字為封,比如說嘉靖皇帝原先那個興獻王。而余下的等級就是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等等。再下就泯然于眾人也,甚至到了后來的崇禎朝,皇族人數已經繁衍超過了百萬。
等到正德朝的寧王叛亂后,為了加強對王爵的監管,就規定封王者不得出城。也就是圈禁在四方城墻內,王爺在里面作威作福不會管,但絕不能出城,否則以叛逆論處。
鎮國將軍作為僅次于郡王的級別,恰好逃過了這條朝廷法令。尤其是現在的鎮國將軍,不說是多如牛毛,也是成百上千,而程娘所說的那位“鎮國將軍”都不需要特別指出,一說“濟南城里的那位”,就知道他是誰。可見其權勢有多么的滔天。
那位鎮國將軍有著皇族身份,一般的小事地方官根本就不敢管。而且可以自由走動,比那些親王郡王快活多了。尤其是他是一位親王的幼孫,很得寵愛,分給他不少家產。再加上交游廣闊,為人仗義,說實話,在這山東地面上,他只要吹一口氣,一般人就被他吹成灰灰。
可聽了這話后,秦白就有了誤會。如果說是親王、郡王,他肯定知道。公主、郡主……咳咳,不提也罷。但誰知道什么狗屁“鎮國將軍”啊?又不是研究這方面的專家,秦白還以為是某位帶兵的大將軍了。不過想到將軍確實也是權勢滔天,秦白就點點頭。
然而程娘卻打量著秦白的表情,口中卻帶著擔憂:“白二哥,您難道不怕嗎?奴家現寄身于您這里,萬一……,萬一……”
秦白似笑非笑的看了程娘一眼。雖說情有可原,但當時她與牛三爺合作,后來又投入勇勝門下,也不能說沒有那種小心思。秦白問道:“程娘姐,就算那位鎮國將軍知道,他會出動大軍來圍剿咱們嗎?”
“那倒不會。”程娘很肯定的回答。怎么說也是皇族,絕不可能借用到兵權。否則皇帝可能安心嗎?保證從上到下全部誅殺,“就是黑白兩道都賣他面子。到時候奴家就是舍了自身,也會連累到您。”
“別杞人憂天。”秦白笑著一揮手,“都過去那么久了,說不定那位鎮國將軍早就把你給忘了。你只要留在井家莊,別到他面前晃蕩,應該不會有事。”
“那萬一呢?”
秦白微微一笑。也許這已經是程娘的心病,讓她是擔心過甚:“沒有萬一!我白二從沒想過惹事,但也絕不會怕事。惹不起能躲,躲不過還有一條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