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如其來的大雨中,圍攻的兗州軍弓弦浸濕無法發射,當從大門沖出來的青州軍全都高聲喊殺著沖出來之后,這些本就已經動搖的士兵全都一哄而散。
就連兗州刺史袁孚和左司馬馮嵩也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特別是篤信天師道的袁孚,更是懷疑是不是真的發生了太平真君顯圣了。
面對瘋狂突圍的青州軍,袁孚和馮嵩二人,既不敢親率精銳反擊,又不能約束潰逃的軍士,只用了片刻功夫,身邊的兗州軍就逃亡殆盡了。
而且,因為大雨澆滅了火把,他們也沒有重新集結的可能了。
劉預他們集結在一起,在黑暗的雨夜中,向著東門的方向一路沖殺。
很快,他們就沿著大道殺到了東門,這里留守的兗州軍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盡數被殺。
劉預和手下一起用力,想要搬開了沉重的栓門柱,卻發現上面早已經被加了鎖,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到鑰匙在哪里。
眾人用錘斧亂砸一氣,竟然也沒有砸開。
最后,他們上了城門樓上,找到了一些繩索,可以縋下城墻,這樣他們終于可以逃出去了。
“季興,就這么走了嗎,太便宜他們了,不如我們守住此門,你去率領城外的兄弟們攻城,今天咱們一起把這鄄城翻個底朝天!”
這時候,李豐忍不住說道。
聽了這話,趙昆等幾個已經殺紅了眼的部將也是紛紛附和,大家都覺得兗州軍太弱,要是趁現在據守東門,接應青州入城就可以一血剛才被偷襲的恥辱。
“不可!”
幾個人剛說完,立刻就有人出言反對。
眾人一看,原來是劉預的侄子劉珣。
劉珣指了指城內,說道。
“兗州兵雖然弱,但是這鄄城內最強大的勢力是各個大族,他們的部曲可不是如州兵那般怯懦,你們看,城中各處已經亮起了燈光,肯定是城中的各豪強已經察覺了,等到他們一起來進攻東門,就靠我們這些人,肯定是守不住的,此時不走,到那時候想走也走不了啦。”
眾人都站在城門樓上,有居高臨下的優勢,可以看到城內各處的宅院中已經陸續亮起了燈光,很明顯城中各家已經知道了鄄城內發生了某些變故。
這時候又有人提醒。
“這雨勢越來越小,肯定下不了多久了,等到雨停了,賊人就可以掌火用弓箭了,這個東門可沒有防御里側圍攻的能力,恐怕城外大營的兄弟們還沒有殺來,這個東門就會失手了。”
最后,劉預決定所有人都出城,放棄據守東門的企圖,至于報仇的打算,只能先回大營后,明天天亮再做打算了。
所有人縋城而出,借著尋來的器具,翻過護城河,這時候剛剛的疾風驟雨就停了下來。
他們又走了不遠,就聽到東門樓傳來高亢的喊殺聲,兩側的城墻上,就有大批的火把從兩側涌向了東門樓的位置。
“回稟府君,賊人已經縋城逃跑了。”
一名軍將從東門樓上下來,向兗州刺史袁孚回報道,并且雙手捧著一根繩索展示給袁孚查看。
“唉,馮賢弟,這可如何是好?!”
袁孚此時心中懊悔,要不是這個太傅左司馬馮嵩慫恿自己,他如何敢惹這些打跑了胡虜的青州賊人。
“要知道,這些青州賊,可是把王彌那些胡虜都殺的大敗的窮兇極惡之徒。”
“袁兄,不要擔心,只要我們抓緊與城中豪強固守城防,劉預這些賊人只要一攻不下,畢竟很快撤退。”
馮嵩雖然也是一臉的驚慌,但是猶自強裝鎮定的說道。
“何以見得,難道在青州有內應?”
“正是如此,青州數家豪族已經相約好了起事,用不了多久,劉預肯定就要回撤青州了。”
東海王司馬越命令馮嵩,從滎陽來兗州,就是想利用劉預離開青州的機會,讓兗州刺史袁孚偷襲劉預,然后早就暗通款曲的青州豪強隨后響應。
司馬越也知道自己如此操作,未必就能把青州掌控在手中,而是有很大的可能讓青州內亂不止,或者是落入某家青州豪強掌控中,但是只要不是劉預掌控青州,那對于司馬越來說,就是某種勝利了。
因為掌控青州的劉預可是幽州都督王浚的女婿。
王浚不僅自己占據幽州平州,又自領冀州刺史,在司馬越重回洛陽之后,數次上書詢問皇帝設立儲君的事情,要知道現在的皇帝才二十五歲,年紀輕輕的著急立儲君干什么,還不是王浚為了邀名天下人耍弄的可笑手段。
眼看著王浚越來越強,司馬越是坐立不安,先是冊封王浚的女婿鮮卑人段務勿塵為大單于,試圖拉攏未果,又煽動了冀州的乞活軍反抗王浚,這一次又派馮嵩來兗州里應外合,把王浚的潛在強援青州給打掉。
馮嵩自信青州的那幾家豪強大族,肯定會如約起事,畢竟這些青州豪族的田畝役口,在劉預的清查稽核手段下,可是損失慘重的。
當然,如今劉預竟然沒死,這些青州豪強起事能不能成功可就不是他關心的啦。
馮嵩想著,只要禍起蕭墻的青州,能把如今肯定暴怒的劉預給拖回去,那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心中苦嘆一聲,怕就怕,這一次與劉預的仇怨是徹底結下了,以后兗州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待到此次兗州事畢,要抓緊安排族中子弟南遷揚州,為宗族籌謀后路啊。
畢竟,本來就糟糕的兗州局勢,此次又結仇了青州,以后只會越來越糟糕。
他身為兗州陳留馮氏的宗長,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宗族深陷險地了。
就在袁孚和馮嵩打算商議守城對策的時候,城中一大群人打著成片的火把燈籠向這里走來。
這些人都是鄄城中大族名門,也是如今鄄城真正的主人。
當這些人聽到袁孚說了偷襲青州劉預未果,并且讓劉預逃出城外,可能要面臨青州軍攻城之后,全都是勃然大怒,所有人都是又驚又恐。
哪怕貴為兗州刺史的袁孚,也被其中的幾個老者怒斥連連。
袁孚身為此事的始作俑者,面臨著眾人的口舌誅殺。
而剛剛回到城外軍營的劉預,在率領一群手下狼狽返回后,清點了人數,有二十多人殞命鄄城亂戰中,其中許多都是東萊惤縣起事時候的老兄弟。
雖然許多東萊軍中的老兄弟,并沒有指責劉預,但是那種充滿悲傷的眼神,還是讓他難受萬分。
劉預因為自己的輕信和大意,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