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泛起了灰白,天色馬上就要放亮了。
留守大營的董平等人已經知道了剛剛在鄄城內發生的險情。
眾人得知折損了二十多個人之后,全都是群情激奮,人人都是拔刀在手,紛紛請命要攻打的鄄城,為死掉的兄弟報仇。
這時候,部將李豐從外面沖了進來,對劉預說道。
“將軍,全軍已經準備朝食,半個時辰后就可以拔營進軍!”
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來青州軍起營的號聲和哨子聲。
“殺進鄄城,給死的兄弟們報仇!”
“殺進鄄城,剮了袁孚老賊!”
“讓鄄城的人,血債血償!”
“屠鄄城,報血仇!”
一時之間,帳內的青州軍部將都是洶涌的叫嚷起來,這些人基本都是東萊叛軍出身,彼此之間同鄉加袍澤情誼,都是極為深厚的。
不過,面對這些多怒氣沖沖的軍將,有一個人卻突然出言反對。
“將軍,此事不可魯莽啊,我軍只有不到五日的存糧,要是進攻鄄城不順,只能徒耗糧秣兵士,到時候恐怕再要撤軍恐怕就狼狽了。”
“而且,徐州刺史裴盾的數萬兵馬就駐扎在高平,距離鄄城不過三日路程,要是攻城不克,陷入腹背受敵的險境,恐怕想撤都撤不走了啊。”
劉預一看,說話的人是青州臨淄士人gaozhan,現在擔任營軍從事,其實更多是負責后勤補給。
gaozhan話音剛落,就引得在場的青州軍將極為不滿,其中的李豐更是抽刀在手,指著gaozhan說道。
“你放屁,我們兵強刀快,兗州軍上千人都不能制不住我們幾十人,拿下鄄城,頂多三天,你要是再敢動搖軍士,俺就先砍了你這鳥人!”
其他的青州軍將也都紛紛附和斥責gaozhan。
gaozhan的臉上立刻變得通紅,滲出來許多的冷汗,不過,他還是咬了咬牙,繼續對劉預說道。
“將軍,軍糧就是軍心啊,五天糧食也就是剛剛夠回到青州,要是五日之內不能破城取得補給,那不僅是腹背受敵,還要斷糧了。”
鄄城是兗州治所,城池堅固,簡易的長梯蟻附肯定不行。
平常的敵人攻城,只是打造攻城的器具就至少需要五六天,比如之前圍攻鄄城的王彌石勒等人,近一個月都沒有破城。
數萬人斷糧的后果有多嚴重,劉預當然是知道的,如果僅僅是手下的兩萬青州軍,還能勉強四處搜掠糧食,但是現在他收攏了數萬的流民和俘虜,這些人要是缺糧,用不了兩天就會一哄而散,那劉預費勁心思招納的這些丁口可就白費了。
“將軍,要不我們先派人,去質問袁孚,要求他查明真相,交出賊兇。”
gaozhan繼續說道,他這話說完,也立刻得到了那些青州士人出身的僚屬和督護的附和。
不過,這話也立刻遭到了青州軍將的反對。
“質問個屁,老子明明聽到賊人都是兗州軍將,就是袁孚下的黑手,你去質問他能問出了屁來!”
“就是,我看,搞不好你們中就有人與袁賊暗中勾結!”
霎時間,青州軍的軍將和青州士人爭吵了起來。
劉預大聲喝止雙方,一臉堅毅的說道。
“高叔遠是穩妥持重之言,若是平常,倒也是所言有理,不過這件事乃是非常之事。”
他頓了頓,環顧眾人繼續說道。
“兗州刺史袁孚,不僅無視我青州將士千里掃蕩胡虜的勞苦,反而背恩負義,假借飲宴偷襲,害死我軍中手足二十多人,萬幸蒼天有眼,讓著老賊的奸計敗落,我等逃出生天。”
“前有血仇,后有天命,對于袁孚這等不仁不義的奸惡兇頑,根本沒有什么好談的,唯有取他狗命而已!”
聽了劉預的話,gaozhan等青州士人全都默不作聲,李豐等青州軍將都是紛紛叫好。
劉預瞟了一眼gaozhan等人,心中不禁很是失望,gaozhan這些青州士人不過是擔心自己的安危罷了,說到底,這些青州豪強士人大部分根本和劉預不是一條心,要是劉預真的把命丟在了鄄城中,那這些人回到青州依然還能做他們的人上人。
等到全軍朝食完畢,整理好了衣甲兵仗,劉預馬上命令董平、李豐、趙昆、吳信等人分別統領軍隊,前去控制鄄城出城的道路,劉預自己親自坐鎮軍中,督促士卒制作攻城的器械。
雖然,昨晚下了一場大雨,但是久旱的大地很快就吸收了雨水,劉預想著,要是手中還有足夠的黑huo藥,就完全可以采用穴攻baoo城墻,或者炸毀城門,那樣的話,最多三天就可以突破鄄城堅固的城墻。
可惜,如今劉預只能通過打造攻城器具來攻城了。
但是,對于鄄城這種堅固的城墻來說,只是打造普通的長梯是根本不夠用的,守軍各種的拍桿檑木就足以打爛這種單薄的長梯。
最管用的攻城器具就是巢車、云梯這一類重型的器具,但是這些器具不僅需要有經驗的木工制作,還需要大量的時間制作,而且這些器具的攻城效果也是需要大量集中使用,不然緊靠幾具器械攻城,就算是登上了城墻,進攻方也將面對大量的守軍圍攻,往往都會變成送死。
所以,劉預這一次打算制作的攻城器具,就是投石機。
不過,與魏晉時代使用的人力拋石機和扭矩投石機不同,他打算只做的是配重式的投石機。
魏晉時代的人力拋石機,就是由眾多士兵牽引拉拽繩索,繼而彈射彈丸,曹操在官渡之戰大戰袁紹的時候,使用的就是這一種拋石機,但是這種拋石機受限于力的施放,真正的拋射距離和拋射的彈丸重量都是十分有限的。
而利用筋皮制作的扭矩投石機,更是需要大量的動物筋皮,并且真正的威力也是十分有限。
而劉預打算制作的配重投石機,只需要增減配重箱,就可以控制投射的距離,而且制作只需要堅固的木材就可以,制作簡單,威力巨大,可是說是真正的冷兵器攻城利器。
這種配重投石機在后世的名字就是“回回炮”,當年以南宋襄陽的堅固城墻都抵擋不住,眼前這座西晉時代的鄄城,劉預相信更是不在話下。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需要抓緊趕制,不然的的話,等到高平的徐州軍趕來增援,那劉預可能真的需要撤軍了。
就在劉預從流民中尋找工匠幫忙加快建造的時候,青州軍士兵來通報,說是鄄城之中派人來了。
劉預率領軍士在營門外見到來人后,發現來的人是一個儀表堂堂的中年人,但是并沒有穿戴官服,看起來不像是兗州的官員。
那人見到劉預,趕忙大禮。
“鄄城呂覽,拜見將軍。”
劉預冷冷的說道:“你是何人,此來為何!”
“我乃是鄄城士人,袁刺史今早聽聞,昨夜將軍竟然遭到歹人偷襲,萬分驚駭,立刻查明真相,原來是兗州軍中有暗通王彌胡虜的賊人,想要謀害將軍,唯恐將軍誤會,袁刺史已經把賊人斬首,命某奉給將軍,還望將軍不要誤會。”
呂覽擺了擺手,身后的一個隨從,立刻打開一個木盒子,雙手高高的舉起,上面是一個白生生的頭顱。
“而且,袁府君還命我送還軍士的遺軀,并帶來絹帛一百匹,用以撫慰將軍隕沒賊手的將士。”
言罷,呂覽身后的十幾輛大車也被揭開蒙布,全都是精美的絹帛綢緞。
與之一起的還有二十多具尸體,都是昨天晚上在鄄城內被殺的青州軍衛兵。
看到這些已經變成尸體的同袍,劉預身邊的一眾部將衛兵全都是咬牙切齒。
這些死去的衛兵,都是跟隨劉預最久的士兵,他們許多人的摯友親朋也都在青州軍中擔任軍將,當看到這些人的尸體后,許多人都哭聲啜泣,要不是軍營之不準哀嚎痛哭,這些人早就嚎啕大哭了。
對于兗州刺史袁孚,這種把自己當傻子一般糊弄的做法,劉預不禁怒極反笑。
“袁孚老賊,以為我是三歲小兒嗎?”
“不要說一百匹絹帛,就是一萬匹,一百萬匹也抵不得我這些兒郎性命。”
劉預盯著他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實際上,是替城中豪強大族來游說我的,但是此次兵戈不是由我而起,你們要想讓我罷兵撤退,那就先把袁孚的人頭送來,我再問問手下的兒郎們答不答應!”
“將軍三思啊,袁府君可是毫無加害的理由啊,這肯定是賊人的奸計啊。”呂覽趕緊辯解道。
“哼,鄄城中的數千州兵,除了他袁孚,還能有誰能調動,要是袁孚真的問心無愧,那就讓他自己親自前來,與我當面對質!”
面對劉預的厲聲言語,呂覽卻是啞口無言了。
“罷了吧,你回去,告訴袁孚,讓他洗好自己的脖子,老子我要親自砍他的頭顱。”
隨即,劉預就下令把呂覽等人驅趕了回去。
當那些青州軍衛兵的尸體被安置好以后,有人來詢問呂覽送來的一百匹絹帛如何處置。
一百匹絹帛,可是不小的財貨,若是換成銅錢,差不過可以換到十萬錢。
不過,劉預看著這些絹帛是那么的礙眼。
“全都給我燒了!”
劉預頭也不回的向營中走去,卻聽到有人發出可惜的咂舌聲。
“等到破了鄄城,別說一百匹絹帛,城中錢帛、女子,全都是你們的!”
此話一出,周圍的青州兵全都發出興奮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