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人證物證?”陳五顯按捺著怒火,壓低聲音問道。
雖然內容讓人觸目驚心,但陳五顯并沒有馬上決斷,而是詢問起證據。福建的情況不容樂觀,這種情況下要么不出手,如果要動手必須證據確鑿。
“有!”徐旭點頭道,取出一疊東西遞上,陳五顯接過細看,這是一些人的口供,上面有供者的親自畫押,這些人中有因為海盜家破人亡的商人,也有因為被侵吞了土地一無所有的百姓,還有幾個福建中下層的官吏,最重要的是里面還有那位落水而亡的福州知府小妾的供詞。
這份小妾的供詞是所有證據中最為重要的,根據這個小妾所說,福州知府唐緯到任后很快就發現了福建的問題,對其尤為重視,頗有正義感的他在了解情況后就開始著手收集實據,也正是因為他這個舉動引起了這些利益團體的察覺。
在企圖收買不成,后來又威逼無效的情況下,這些人決定鋌而走險,找了借口把唐緯騙到了酒樓,先在茶中下藥麻翻了唐緯,緊接著又強硬灌酒,在唐緯人事不知的情況下半夜把他丟入了河中,從而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唐緯身為福州知府怎如何不小心?難道他去的時候就孤身一人?”陳五顯頓時皺眉問道。
“根據其小妾所說,唐緯前去時是帶著親隨的,但他沒想到這個親隨早就被他人收買了,所以唐緯這才不小心著了他們的黑手。”
“這親隨如今在何處?”陳五顯問。
“死了!”
“死了?”陳五顯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旭居然拿一個死人來說事,這種算什么證據?徐旭身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其職并不低,而且此人一向精明強干,要不朝廷也不會特意派他當自己的副手,而實際掌管具體查案工作。
以他的能力,難道不知道死無對證的道理?既然當事人全都死了,那么所謂的被人所害說法根本就站不腳,更重要的說出此事“真相”的并非是唐緯的正妻,而只是一個區區小妾,這種東西拿出去又有何用?
正要責問徐旭,可陳五顯一想自己這些日子和徐旭接觸下來,知道他并非是如此沒有分寸的人,難道這其中另外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么?當即向徐旭看去。
“爵爺猜的不錯。”似乎是看出了陳五顯的疑惑,徐旭嘆了口氣道:“這些人做事狠辣,而且又干凈利落。唐緯身為福州知府,官居四品,像他這樣的人都敢下手,實在是令人驚心。唐緯死后,地方三司曾經過問過此事,因為有不少人證證明他在酒樓喝酒,尤其是唐緯的親隨口供,最后才以失足落水結案。至于唐緯的家人之后也回了其家鄉,但蹊蹺的那位當時跟著唐緯的親隨在不久后一日夜里也因酒醉落水而亡,這不能不讓人聯想翩翩啊!”
“唐緯的家人呢?你難道沒去找過?他們怎么說?”陳五顯問道。
徐旭搖搖頭道:“唐緯死后,其家仆大多散去,只有其妻帶著一雙子女回了老家,下官曾經派人去接觸過,但其妻閉口不提此事,只說此身只愿扶養兒女長大成人足也,至于唐緯之死,既然已經定案就不必再言了。”
聽到這解釋,陳五顯心里嘆了一聲,這分明是唐緯的正妻擔心禍及子女所以不再敢追究此事。想想也是,自己的丈夫為四品知府,在地方上這官并不小,就連他這樣的身份對方都敢下手,何況她們孤兒寡母呢?
唐緯已死,作為其妻唯一的念想就是這一對子女了,如果因為此事讓他們再受到牽連,這是她絕對不愿意的。所以,唐緯其妻這么做也算是情由可原,并不奇怪。
“他的小妾是怎么回事?”
“唐緯的小妾原本是一個煙花女子,三年前唐緯在浙江任知州時結識,唐緯為其贖了身。調任福州后,就把她帶到了福州,此女子看似嬌弱,卻極有主見,唐緯死后她并未同其妻一起走,而是留在了福州,之后去了城外的庵院帶發修行,稱為唐緯誦經祈福以修來世。”徐旭繼續說道:“下官調查唐緯死因時查到了此女子的下落,一開始她閉門不見,也許是有所顧慮吧,之后下官好不容易才取信于她,這才對下官說出了真相,不過……。”
“不過什么。”陳五顯追問道。
徐旭苦笑道:“此女子雖寫了供詞,也說明了唐緯之死的經過,但并未提供真憑實據,依下官看來,此女人應該還是心有顧慮,未完全信得過下官。”
“你的意思是說……她手里應該有唐緯之死的真憑實據,或者是他為何而死的東西?”陳五顯想了想后問。
徐旭點點頭,陳五顯站起身來,在房中走了幾步,猛然回頭問:“此女子現在何處?我要見她一見!”
“她在城北的觀音庵。”
“觀音庵?”這個地方陳五顯并未聽說過,應該只是個小庵,不過他要去觀音庵卻不是那么容易的,畢竟陳五顯的身份特殊,一舉一動都容易引人注目,而且一個男子去尼姑庵也不正常,一旦被人發現誰能保證會有什么后果。
“爵爺放心,下官已有安排。”見陳五顯遲疑不決,徐旭自然明白他的顧慮,當即上前低聲說道,仔細聽著,陳五顯覺得徐旭這個安排倒是不錯,當即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并讓他盡快安排。
三日后,陳五顯打著為義軍將士收斂尸骸的由頭出了福州城,隨后一路朝著城北而去,到了地方,那邊已有幾個地方官員和提前在的親兵在了,在這一處已有幾具挖掘出來的尸骨擺在地上,陳五顯見后神情凝重,上前親自查看,當通過遺留的衣物確定這些早就只剩骨頭的尸骨的確是當年自己部下的時候,陳五顯頓時淚流滿面,神情不能自己。
哭了一陣,陳五顯讓人擺上祭品,為他們的在天之靈祭祀,隨后等做完這一切后,又讓人抬來已經準備好的棺木親自俯身一一撿起尸骨裝殮入棺。
陳五顯在悲切之中,做這些異常小心,仿佛生怕碰痛了這些死去的兄弟一般,更不假于他人之手。直到兩個時辰后這才完成裝殮,帶著疲倦起身。
接下來,自然是把棺木運回去,隨后同之前尋到的尸骨一起集中安葬,以讓這些生前在一起戰斗的兄弟們死后也能在一起長眠。這些工作就不需要陳五顯來做了,親兵和陪同的地方官員會替他完成,在回去的路上,陳五顯的精神明顯差了許多,走在山道上搖搖欲墜,親兵隊長見他如此連忙攙扶他坐下,并取來飲水讓他喝口水休息休息。
這一休息就又是大半時辰,看著天色已晚,陳五顯又因為悲傷過度顯得疲乏不堪。隨后勉強又走了一段路,在旁人的勸阻下,陳五顯這才聽取意見,準備在城北找一處地方暫時休息一日,等明天好些再回城。
最終,他們選了一處當地富戶的宅院,雖然說是富戶,不過這里的宅院卻比不上福州城的大戶人家,而且因為是建在臨山之處,宅院面積也不大,除了正院正房外僅有幾處廂房而已。他們這么多人要全住肯定是住不了的,所以留下了些人陪同外,其余人帶著棺木繼續趕路,陳五顯在謝過主人的招待后就住進了原屬于主人的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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