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的興奮,因為謝小玉的神色終是散去。
連她的這個一貫無表情的密友,都因為她的話,帶了憐惜之色呀。
虞嫣苦笑一聲,垂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十五年了,若她真的還在,怎么可能不回來呢?”
她嘆了一口氣,靠著車壁,找到了支撐的力量。
“若是能讓我知道她的下落,便是最好的了。”
謝小玉很明白她糾結的心情。
虞嫣和自己不一樣,她的母親是的的確確去世了,所以懷念再多,也知道生母不會回來。
但淑妃是消失于世,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對于虞嫣而言,這反而是一種不甘心。
也許萬一,她還活著呢?
謝小玉想著,拉著她的手,心中萬千安慰之詞,說不出來。
其實想想自己眼中的洞天世界,許真有可能,淑妃也是進入了另一層洞天呢?
只是此事解釋起來復雜,她又不確定,便是說出來,也不過是給她虛妄的念想而已。
虞嫣不知道她的心想,只知道她在安撫自己,勉強一笑道:“我沒事的,只是我不能放過有可能對母妃不忠的人。”
她說著,輕輕掀開窗簾,看了片刻,敲了敲車壁:
“那家是新開的鋪子?”
偽裝成車夫的侍衛立刻道:“是,開了大約半月有余。”
“瞧著人來人往的,是東西很好嗎?”
“回主家,屬下并不很懂這些,不過這家鋪子的貨物許多都是外邦的樣式,看著新鮮。”
因為是便裝,所以侍衛稱呼虞嫣,只稱呼“主家。”
“是嗎?去瞧瞧吧。”虞嫣吩咐一聲,放下簾子。
侍衛只當公主要逛街,應聲:“是。”
待車到近前,謝小玉掀開簾子仰頭看看,見鋪子名叫環佩樓,在很熱鬧的十字大街上,謝小玉依稀記得以前這是個飯莊,而且是兩層建筑,但環佩樓卻是三層樓起建,可知店家勢力想必不俗,而且裝飾卻很古樸內斂,瞧著毫無金銀店的華麗。
頗有些意思。
再看看店中,客來客往,其中還有些熟人面孔。
只是她二人今兒是來做別的事情,不便同人招呼,是以虞嫣已經吩咐人去與店家說了。
掌柜的聽說是慶陽公主與淮陽侯大小姐來了,自然喜不自勝,忙命人開了后門,親自將兩個人迎上了三樓雅間,又是奉香茶又是又是備瓜果點心又是燃好香的,更將最新樣式的冊子統統捧了上來,擺在二位貴女面前,親自為二人翻動。
不過當然,茶水、飲食,甚至連一應用具,都不可能用外面的,自然有女官和碧桃帶著二人之物,自行安排。
謝小玉和虞嫣平靜地看著首飾,偶爾挑揀,舉手投足都是最自重身份的貴女,沒有什么異狀。
尤其是謝小玉,她本想著林珩托付的人或者是林家來的,該有靈骨,但是從進來至今,嚴奴兒在殘玉里百無聊賴,混沌在殘玉里繼續追自己的尾巴,刀靈毫無變化,那枚蛋也是原貌如初。
連她的眼睛,都平靜地沒有半分異常。
呃……沒有靈骨的普通人嗎?謝小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當然若只是普通人,事情更好辦,但于虞嫣所想,可就未必是好事了。
二人翻看半晌,忽得門外有人敲了七下門。
三長三短,再是很脆地一叩。
掌柜的面色如常,只退后施禮道:“殿下與謝小姐稍坐,在下去去就回。”
虞嫣不說話,只一旁的女官道:“掌柜的自便吧。”
掌柜的再是一禮,開門之后,門外有兩個蒙面的黑衣人站著。
掌柜的出去,他們兩個進來。
屋內的女官、侍衛,并暗中的暗衛都愣住了。
此時才過午,光天化日,京城內城最熱鬧街道上,新開張的繁榮店鋪,兩個蒙面的黑衣人,就這么大搖大擺地進了公主和淮陽侯大小姐在的地方。
搶劫都沒見這么光明正大的。
這已經不是在挑釁皇家威儀了!
這是在拿他們這群人當傻子!
如何忍得!
當時侍衛們就要上前,豈料虞嫣卻一抬手,示意他們都不要動。
眾人都愣住了。
“殿下,這是……”
“這是我要找的人,且先退下吧,你們幾個留下。”虞嫣一掃碧桃與那兩個女官,舉手投足間,全是公主尊嚴。
侍衛們見她如此,只得道:“是,殿下,我們就在門外,殿下若有事召喚便是。”
況且還有暗衛,應該無妨。
虞嫣微微頷首,待侍衛退出將門關上之后,她才端起茶,抿了一口道:
“你們就是幫我做事的人。”
“正是。”其中一個矮些的人道,嗓子很是嘶啞,“不過想不到讓我們做事的人,竟然此等尊貴。”
虞嫣淺淺一笑,轉頭看向謝小玉。
謝小玉坐在那兒,不搖不動,只盯著對面的兩個人看。
虞嫣以袖子遮面,靠近她低聲問:“可靠?”
別是什么怪物變的人吧?
謝小玉頓了片刻,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點頭道:
“也許,是人。”
反正不是怪物變的。
虞嫣琢磨了一下斷句,這方安心地放下袖子,卻沒注意謝小玉的目光從頭到尾,沒有從兩個人里個子最高的那人身上移開。
而個子最高的那人,進門之前目光淡定,進門之后看清了屋中是誰之后,眼神就開始飄忽了。
飄了半天,只不往謝小玉處就是了。
謝小玉那樣冷靜的一個人,難得嘴角都開始抽搐了。
呵呵,應無為。
呵呵,好個進京之后,再不相見。
呵呵,她早該想到的,虞嫣托付的事情關乎林珩唯一親生妹妹的生死,他定然不會輕易尋個人出來。
而林珩認識的,熟悉京中、可能了解些許宮中之事,大概可以的人,除了一起經歷過生死的應無為……
還!有!誰!
謝小玉漠然地看著應無為的眼睛。
應無為在南疆的時候就說過,他是被四王爺派去尋小世子的,雖然當時謝小玉就覺得蹊蹺,只是那時候事多,所以沒有細想。
而如今閑下來再想那事兒,這騙子嘴里,就沒有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