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說得很是感激,但并沒說讓歐陽暉直接開方子。
她心底清楚,如歐陽氏這種有秘術的人家,不會輕易外傳一些東西。
歐陽暉笑著搖頭道:“晚生親自來,只是為了確定表小姐的傷的確無礙。”
他看向趙囡兒清澈的眼神,由衷贊嘆:“不過表小姐并非尋常人,這等傷都能如此面不改色,堪稱女中豪杰了。”
當初上古之戰的時候,噬魂蠱可是給先民帶來了許多麻煩,得需要多么堅強的意志,才能抵抗這等邪物?
這個看著和謝小玉差不多的小丫頭,卻能絲毫不受影響,是擁有典籍之中所載,人圣品格的人呀。
他心中如此慨嘆,趙囡兒卻因為忽然被個溫文爾雅的男子稱贊,臉上頓時黑里透紅,搖頭道:“哪里有那么厲害的,只是皮肉傷嘛。”
這可不是普通的皮肉傷。
歐陽暉心中這般想著,口中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這普通的皮肉傷。”
說罷,又看了一眼坐在一側,因為放心而重新無喜無悲的謝小玉。
他沒忽略方才謝小玉的一晃,想必她如今的身體,更加虛弱吧。
這位大小姐沒有靈骨,可知道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他應該尋個時機,和這位謝大小姐好好聊聊吧。
趙氏不知道在歐陽暉心中的輾轉,只千恩萬謝地,遣人用馬車將他送回學宮,自己則帶著兩個小姑娘到了后面去,照著歐陽暉的話告訴了趙老太太和翁氏,笑說:
“不妨礙的,媽和弟妹都別擔心了。”
翁氏這才真的放了心。
只趙氏心中的大石,依舊未曾移開。
謝春山仍未回來。
如此這般驚險的一天,哪怕是翻過天就是臘月三十了,也沒人有多少興致,晚飯之后,趙氏催著兩個小姑娘先睡下了。
謝小玉擔心碧桃和花兒兩個丫頭,聽趙氏百般說無事,讓她們先安置了,才放心。
況且她也真的累了,還有滿腹的心事呢,便躺下了,聽著母親離開的聲音,卻半天不能合眼。
只有趙囡兒,一貫挨枕頭就睡著了,香甜得很。
這孩子倒是實心。謝小玉想著,給她將被子掖好,再次轉身的時候,嚴奴兒已經坐在了她的身側。
“今天那人,好厲害。”她心有余悸,“我被徹底壓制了,連那條蛟龍都無法動彈。”
畢竟只是幼崽。
謝小玉抬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權作安慰。
沒事,我有辦法的。她心中道。
嚴奴兒低頭看著謝小玉露著疲累,卻依舊明亮的眼睛,好奇了。
“為什么呀?你為什么要管這些,要做這些呢?看看你的家,你的父母,你若是不管,就是天下最最尊貴的人之一呢,何苦來。”
她是真的心疼了這個小姑娘。
謝小玉被她逗笑了。
我若不管這些,你如今呢?她問。
嚴奴兒啞口無言,躺在她的旁邊,抬手將她的眼睛閉上,輕輕拍著她,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睡吧,你這么好,你要做的事情,定然都能成。”
謝小玉這般,終于被嚴奴兒哄著睡著了,而長輩們那邊,趙家太太受了半天的驚嚇,又有了年紀,入夜便支撐不住,自然先睡了。
翁氏陪著趙氏說了半天的話,便也安寢了,最后剩趙氏一人,只命人點了一盞小油燈,倚在榻上發呆,等謝春山回來。
這一等,便是二更鼓的時候,謝春山才終于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他本以為趙氏已經睡下,不許人驚動,進了正屋才發現屋內還有燈影閃動,繞過屏風見趙氏坐在床上,盯著油燈發呆。
趙氏雖然也好看,可并不是個絕色之人,尤其是自幼經歷,讓她自來干練果決,而如今這般坐在那兒發呆的時候,卻是難得一見的惶恐與難過。
謝春山心中頓覺柔軟,嘆了口氣輕步過去坐在床邊,道:
“這個時候了,怎么還不歇息?”
趙氏這才回過神來,倒被他嚇了一跳,立刻要起身,口中嗔怪道:“侯爺回來了,這群丫頭也是,都不說一聲。”
謝春山將她按住,不許她動,笑著將她頭上的釵環卸下。
可惜謝侯爺拿慣刀槍的手,不適合做這些,以至于扯斷了趙氏幾根頭發。
“侯爺,本來就老了,頭發都脆了,哪兒還經得起這樣扯?”趙氏推了他一下,笑道。
“胡說,年輕著呢,”謝春山笑道,“我不許她們驚動你,你躺著吧,我自去收拾了便來安歇。”
趙氏聽他這么說,這才確信真的無妨了,舒了一口氣道:
“那侯爺怎么這時候才回來?我還以為……”
她欲言又止,沒敢將心中所想真正地說出來。
謝春山安撫她道:“我既然已經回京了,便是無事了,朝上的事情你自放心,眼瞅著過年了,陛下讓我先回家待些日子,其他的事情,過了正月再說。”
趙氏發自心底地笑了。
“難怪,侯爺方才是又回了軍中安排吧?真是的,也不來告訴一聲,害我擔心。”她輕聲嗔怪道。
謝春山低下頭去,額頭與她相抵,不過一下就重新坐好:“是我的不是,當時身邊沒有別人,橫豎今晚都要回來嘛。”
他說罷,這才起身去,沐浴更衣,回來躺回到了床上。
趙氏如今精神放松,是以已經昏昏睡去之間,感受到有人躺在了身側,一翻身抱住了他。
謝春山也攬著她問:
“我讓人請了歐陽暉來看囡兒傷,可來了?怎么說?”
“不礙的,明兒人送了藥來,說三日就好。”
“岳母和弟妹可好?”
“都很好,擔心孩子和侯爺,不過如今都睡下了。”
“玉兒最近可好?”謝春山問這話的時候,也起了些許困倦之意。
不過聽他提起謝小玉,趙氏可一下子就不困了,猛地坐起來,推他道:“不好,玉兒如今不好得很。”
謝春山一愣,也清醒了。
“她出什么事了?我今日看著精氣神還不錯呀。”
“玉兒被人欺負了,如何能好?”趙氏不忿道。
“欺負?誰?竟然如此妄為?”
“被應家欺負了,被未來的婆家欺負了,讓她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