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含淚點頭,沒有說話,等人走了他才喃喃道:“人死是不能復生,但他姚霑憑什么拔刀呢?
“他若不拔刀,濤哥兒就是再被人算計,也算計不到刀子上去不是嗎?”
徐二太太聽到這里又是一陣號啕大哭。
姚家這案子借著新年的氣息淡了下去。徐濤是元宵后出的殯,姚家據說設了路祭。
年后,兵部與五軍府一道整治天罡營的差事得以正常進行,宋國公坐鎮天罡營,兼任指揮使,上臺后即點名了一批不服管束的子弟,并立下獎懲條令。
靖王與李存睿繼續配合實施保長制,近日街頭對新制度多行擁護態度。
皇帝給出的期限是春闈之前,因為隨著進京趕考的學子進城,屆時又要面臨新的麻煩。
李家學堂也在元宵節之后復了學,每日里書聲朗朗,隨著春雪的來又去,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
期間李南風曾著人去袁家投過帖子要拜訪,但兩次去了人都不在家,只從屋檐下晾著的衣裳判斷人還在這兒住著。
不過倒也不著急,只要知道他們平安無事就行,于是投了封信進去,大致表達了謝意,并請他們在離京之前告知一聲,她也好去送送。
原也想隨信再附上些錢財等物,又覺以他們姑侄的人品,給這些倒似是有所輕視,也就罷了。
但姚徐兩家這案子余波也還是在的……
李南風近來點撥洪管事整治庫房頗為有效,自上回授意他分派庫房如何行事日起,至今已有月余。
年前開始陸續有進京述職的官員到底拜訪,好些都是昔年與李存睿有交情的的,少不得要留飯。到了新年,又不斷有人前來拜年送禮,因而年前年后大半個月里,幾乎是日日有訪客,頓頓有宴席。
但卻再也沒有出過一次差錯,而且據馮氏反映,不管是物什進出倉房的速度,還是數目的清晰,抑或是庫房對各類器具物什的保養,都越發嚴謹得力起來。
李存睿這日在宴請完吏部四品以上的所有同僚之后,回味著美酒佳肴,以及與酒菜搭配得的無懈可擊的那套瓷具,不由稱贊起李清揚:“大哥近來費心了,與大嫂把這后頭管得井井有條。”
李清揚卻嘿了一聲,說道:“別的事倒罷了,這庫房與廚院這邊你可別謝我,要謝就謝你閨女去。”
“藍姐兒?”
“可不是?”李清揚道,“藍丫頭早前給洪沅出謀獻策,幫他把亂成一盤散沙的庫房打理得井井有條。
“你這會兒去庫房,隨便說出一樣物什來,我包準不出半刻,他們定然幫你找到。
“你再走進去,什么東西放在什么地兒,就跟你們衙門里排官員花名冊似的,定能讓你開眼界!”
李存善不敢相信:“藍姐兒還是個孩子,縱然是跟著她母親學持家,可她母親當年剛過門時有些事還做得不那么熟練呢,她才十三歲不到,怎么可能會有這本事?”
“這我哪知道!”李清揚打趣,“大約咱們李家風水好,你看這不就出了你這么個太師么!”
李存睿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藍姐兒在他眼里一直是個只需要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她怎么會有這么精明干練的一面?
送走李清揚他就去找了李南風。
李南風并不否認,還道:“我不光對庫房有辦法,對家里的庶務和進出賬目都有辦法呢。”
說完她把早已經寫好了一本冊子遞給他:“請父親過目。”
李存睿接過來,每日經他手的要件不計其數,他只看了幾頁就暗道驚奇。
這整本冊子前半部寫的是她對府里如今的治理方略的概述,中間陳述了利弊,后半部卻是一套改良了的方案。
從粗到細,方方面面無一遺漏,又如行云流水,敘寫得十分完整。
“你怎么會寫這個?”李存睿合了書冊,“是你母親教你的?”
“母親要是能教我這個,又何必我來寫,家里不早就實行整治了么?”
李存睿一想也對,低頭再打開,重新翻看了一遍,只見實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原還怕她紙上談兵,可想想庫房里的變化,不免又信了幾分。道:“咱們偌大個府第,吃穿嚼用不是小數,何況還有各類支出,是該再嚴密一些。
“爹瞧著沒問題,但究竟如何還得斟酌斟酌再說。”
“那是自然。”
李存睿能正視她的建議就行了,至于要怎么斟酌,她倒是不怕的。
李夫人是夜也看到了李存睿帶回來的那本冊子,她道:“藍姐兒寫的?”
“夫人還不知道?”
李夫人確實不知道。太師夫人這門差事太忙了,家里庶務都交了給兄嫂打理,這一年來她連李南風的規矩都沒怎么立了,怎么會有工夫去理會這些?
“她莫不是抄了誰家的?”
看到一半她忍不住這么說。
這寫的太嚴密了,太有條理了,粗看下來幾乎是方方面面都有考慮到,那個叛逆又不守規矩的藍姐兒怎么可能寫出來?
“你這就錯了。”李存睿道,“這是我親手從女兒手里拿來的,她的字我也能認得。若一定要說這是抄的,那夫人不妨去聽聽大嫂怎么說?這院里院外管事們怎么說?”
李夫人凝噎無語。
翌日進宮給太皇太后請安回來,遇見前來交賬的各路掌柜的,并不如早前那么熙熙攘攘擠成一堆排在賬房外,站定想了想,她又抬步往廚院這邊走來。
一進門又發現存放菜疏的屋子里已多了一張臺,有認得字的廚娘在那里麻利地計算用量。
再往別處都看了看,只見井然有序,各處當差的下人如同軍營里的哨兵一般,行事說話毫無錯處,那日常端凝的臉色,不知不覺也緩和了幾分。
“弟妹來了?”
馮氏恰巧自賬房出來,看到金嬤嬤伴著的她,快步迎過來,“怎么自己來了,缺什么,打發個人來取也就是了。”
李夫人看著四下,道:“這邊模樣好似與從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