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瑜自清云觀出來,是一路走回大街的。
還在胡同里等候的車夫被她爽了約,她也顧不上了,小道士的話每個字都像是還回蕩在耳邊,轟得人腦子里嗡嗡作響。
“何姑娘”
有熟悉的清脆聲音在耳畔響起來,她定了定神,側首看過去,作尋常打扮的小姑娘像朵云一樣來到面前,她身后還有同樣低調打扮的晏衡。
何瑜回神,跟他們行了萬福:“二位也在。”
徐濤死那日李南風和晏衡都在現場,甚至多虧了李南風,何瑜才有機會目睹那一幕。
想及那樣的果斷,她又莫名生出兩分親近,放松下來:“我倒忘了,太師府就在附近,姑娘想必是放學后出來走走的?”
李南風未置可否。方才就見她神色不對,這會兒又見她神色自如,不由道:“你怎么就帶著個丫鬟在路上走呢你的車轎呢”
何瑜攥手道:“我馬車停在前面鋪子里,我在這兒逛逛,是想看順手有沒有可買的。”又道:“二位在這里是”
這兩人之前明明被傳在相國寺打架,很是不對盤,可眼下一看又竟不是那么回事兒……當然,這念頭在她眼下的心境下也只是一閃而過,眼下她并沒心情探究這些。
“我們倆也是閑逛呢。”李南風已然看出來她不對勁,但當然是不會強迫人家回答的。“這么巧遇見了,咱們要不要一起喝杯茶”
晏衡方才就是瞧出何瑜不對才拉住了李南風,聞言他立馬扭頭:“這天兒也是怪熱的,阿蠻去找間清靜涼快的茶館!”
又看向何瑜:“何姑娘既然是出來消遣的,不如一起要不我讓人去把姚凌也喊過來,大家一起好說話。”
何瑜忙道:“我表哥就算了!”
察覺自己口氣突兀,又說道:“最近各屯營嚴整,我表哥也不能分心,二位盛情難卻,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李姑娘了,也很想跟你好好敘敘,無奈我還答應外祖母早些回去,只好改日了。
“我馬車就在前面,改日,我請李姑娘吃茶。”
她都這么說了,李南風也不好硬留。伴著她往姚家馬車走去,一面道:“說起來真是快,說話間程家小姐就出閣了,你最近過得怎樣?
“那天夜里也是未經思量,把姑娘帶出宮看到了那樣血腥的現場,徐濤的事沒給姑娘帶來什么不便吧?”
聽到提及那夜,何瑜停下了腳步。她頓了下,說道:“從前我也不是沒見過血腥場面,所以還好,我只擔心我舅舅是否能洗清冤屈,也沒顧及那么多。
“后來真相大白了,我也就更沒把它當回事了。說起來還要多謝你,不然我當時只能干等消息了。”
李南風點頭:“姚叔險些就要背口大鍋,他后來還好吧?”
何瑜緩緩笑道:“也還好,多謝你們。”
李南風點點頭,想起李摯從中幫了不少忙,免得尷尬,也就沒再往下說了。
姚家馬車已經準備好,何瑜頷首上車,透過車窗又道:“改日我去找姑娘說話。”
李南風點頭,目送她離去。
她自己也還有事,便未多留,轉頭也招來馬車坐了上去。
剛上車,袁縝忽然來說李摯在府里李南風不著,聽說他們往這邊來了,便出來尋她了。
李南風怕他來了起疑,連忙啟程。
李摯在街口就遇見同行的李南風和晏衡,頗為狐疑地騎在他的棗紅大馬上看著兩人。
晏衡一點兒也不想跟李家打交道,拱了個哈哈就策馬遠走了。
李摯敲著李南風車窗:“你怎么老跟這小子在一塊兒?回頭又闖禍了,看母親怎么收拾你!”
“闖不了。”這回晏衡的家底都在她這兒呢,兩人目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李南風說著又問:“你找我做什么?”
李摯直起身:“我要去趟蘭郡王府,蘭郡王妃捎話讓你也一道去串門。”
“你無事去郡王府做什么?”
李摯望著前方道:“聽說是永王府有東西捎過來,母親讓我去拿。”
李南風一聽到高家立時把臉轉了過來。
李夫人跟高家的往事還藏在她心頭,雖然說過就算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么,可一提高家就情不自禁會想這事。
李夫人不是跟永王府沒來往嗎?怎么又會有東西捎過來?關鍵是李夫人還讓李摯去取?
照她那性子,難道不是不管永王府拿什么來,李夫人都不會搭理嗎?
她想了下,說道:“那你在這兒找個地兒等我一會兒,我回去換件衣裳就跟你一起去。”
“你快點兒!”
李南風答應下來,飛快回府更衣,一面又把今兒跟洛老板談判的結果匆匆寫下來收好,又另寫了兩家貨商的名號交給袁縝出去聯絡。
明兒她還要繼續商談,貨比三家。這事兒賺的就是個機會,還得趕緊,貨商們也都不是傻子,回頭回過神來怕不會有那么好講價了。
至于何瑜的事兒……
何瑜今日明顯有心事,她一個那么隨遇而安的人,臉上竟有惶惑之色,想來必然是發生了什么,且應該還是有要緊的事,就是不好跟她打聽。
雖然不見得跟她相干,但既然讓她察覺出了端倪,回頭或許也可讓袁縝去盯盯看——不是她想操心,實在是這京師各門各戶,關系復雜成了一張網,誰也不敢說別家的事情一定跟自家無關,輕率不得的。
收拾好回到李摯所等之處,算算時間倒也才去了兩刻鐘,但仍落了他幾句埋怨,就當耳邊風了。
城里權貴多聚居在皇宮周圍,如此上朝快,蘭郡王府不上朝,稍遠,也比不上靖王府的宏偉,但因為是前朝早就有的郡王府,因此也很闊氣。
王府內侍卸了門檻,典史親迎了二人進門,才進了二門,就見庭院里多了些外人,正殿那邊更還有說話聲傳來。
“郡王爺和王妃正在與永王府的來人敘話,世子和姑娘請這邊來。”
典史躬身引了他們上廡廊,到達正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