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谷媽出來喊人回家吃早餐。
今天的早餐營養豐富,有南瓜小麥粥,雞蛋、小蔥煎的蔥油餅,和清炒生菜一碟。她方才去園子摘蔥時,看見地里的生菜格外青嫩就忍不住摘了幾棵。
可惜沒有耗油,不然更好吃。
鄉下的蔬菜口感就是好,味道也正宗,純天然無污染。不像城里的蔬菜水果,個頭大,顏色也不錯,偏偏沒有一點蔬果香,嘗一口只有滿嘴的淡水味。
“寧姨,這小麥是……”看見一鍋金黃的小麥粥,小年略好奇,他昨天沒看到谷媽買小麥。
“這是烏甘草的穗米,很香吧?小佑外公以前收的,在糧倉里還有半缸面粉,今天中午包餃子吃。”谷寧輕快地說。
她看過了,那半缸面粉沒變質沒生蟲,能吃。而穗米如果保存得當,幾年都不會變質。
“媽,你要下山買豬肉嗎?好遠的哦。”羅青羽洗完手過來,正好聽見。
想當年,她和外公在山里幾乎天天吃素,頂多加兩個雞蛋。
節假日才吃雞,買豬肉的話得一大早守在隔壁村屠夫必經之路,那樣能買到最新鮮的肉。要么去開發區的市場里買,有點遠,很多老人會開電動車去。
“等一下我去表叔家,你們誰去?”谷寧問。
家里有輛電動小三輪,以前谷老爹用的。她今早嘗試著充一下電,發現還能用。難得回來一趟,作為大谷莊的女兒,她要跟村長打聲招呼和探望其他長輩。
“我不去,”羅天佑搶先答,“我要預習高中課程。”
他把愛看的小人書和高中課本資料全部帶來了,大熱的天,男孩子的行李箱里只有兩套換洗衣物。
“我也不去了。”小年的理由最充分,他是客人,不必串門走人情。
至于小女兒,谷寧自動忽略她的存在。她巴不得閨女哪兒都別去,躲家里玩才是正經。
吃過早餐,谷寧交代兒子、小年看好青青,自己洗鍋涮碗。
雖說這棟屋花了不少錢,衣食住行的各種配置齊全,住得很舒適。比如廚房內外都有水槽,外邊的用水泥砌成,里邊的安裝不銹鋼,便利且干凈衛生。
老實說,比城里的那個家舒適多了,可惜這里是鄉下,夫妻倆要工作,孩子們要上學,無法長住。
她正想著,手機響了,是羅宇生的電話。
“哦?張家人走了?走就走唄,離咱家越遠越好。”想起閨女說未來的羅家因為欠張家一條命要做牛做馬償還,她就頭皮發麻,對素未謀面的張家頗反感。
主動涌泉相報,與被摁著吸血是兩種感受。
“……你兒子變勤快了,今天一早起床跑步。”果然是近朱者赤啊!多虧有小年在,“說說你閨女,好好的你干嘛教她倒立走?她還小,骨頭還沒長硬萬一傷著怎么辦?”
電話那頭的羅宇生一臉懵,“倒立?我教的?”好神奇呀!他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是你是誰?”
“呃,要不你叫她過來聽電話,我問問她。”順便告訴孩子,張家人走了,從此她不必提心吊膽惦記著。
這個消息是劉副所長告訴他的,對方出外公干,正好路過羅記便找他聊了一聊。
“你等等……”谷寧邊說邊走出廚房,剛到門口便愣了。
只見她家姑娘依舊是今早的穿著,吊帶褲+短袖小薄衫,頭戴一頂大草帽,估計是孩子外公以前留下來的。肩挑一把小鋤頭,是真正意義的小,袖珍版。
另一只小胖爪握著一把鋒利的鐮刀,小胳膊甩啊甩,風風火火地從她眼前走過。
“……站住,你干嘛去?”谷寧語調平和,微閉雙眸,搓搓額角,眉心擰成一個川字。
羅青羽聞聲站住,回頭瞅著老媽理直氣壯道:“收麥子!”
君不見,烏甘草長滿園,再不收的話,等過幾天穗米落地了,只要一場大雨下來,烏甘草立馬死灰復燃長滿整棟院子。
另外,不僅前后院的幾畝,外邊還有好幾畝耕地也種了烏甘草,唉,這個暑假好忙啊……
呃,誒?等等。
羅青羽剛想走,倏然回頭瞪著老媽。是她眼花嗎?老媽的壽命變了?為嘛呢?!
谷寧沒有留意她異常的神色,反而沒好氣地把她拎到屋檐下,“這用不著你操心,過來,你爸的電話。”
隨手抽走孩子肩上的迷你小鋤頭和鐮刀,心里嘀咕孩子外公吃飽撐的,居然找人幫閨女打了一套迷你農具……話說,這孩子能不能干點符合年齡的事?
勤快是好事,可她才五歲啊!不是應該抓石子、掏蟻窩玩嗎?真愁死媽了。
瞧瞧外邊的太陽多大,指望一枚豆丁小屁孩收麥子,那得收到何年何月何日?
“爸?”羅青羽接過手機,又瞄了老媽一眼,確定自己沒看錯,心不在焉地回應老爸的話,“哦,張家人走了,那很好啊……”
幾秒后才把老爸的話消化完,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啊?!張家人走了?!”
羅青羽不敢相信地瞪向繼續涮碗的老媽,難怪增壽,爸媽的離去果然是受張家影響。可惜手機不是智能的,真想馬上看一看老爸的壽命是否也有延長。
“爸,”今天真是好日子,她實在太高興了,忍不住要跟家人們分享,“媽增壽了……”
父母情深,老媽增壽,老爸應該也增了吧?
前世的母親比父親晚走一年,55歲終。如今變成78,足足增了23年。望著老媽一臉驚呆的表情,毫無來由地,一股莫名的情緒涌上眼眶,瞬間淚目。
她緊握手機,撲上前抱著老媽的大腿哭得稀里嘩啦。
孩子發自內心的哀慟最具感染力,等羅天佑和小年聞聲趕來,母女倆已蹲在廚房門口抱頭痛哭。
倆少年都嚇懵了,一時間不知所措。
而電話那頭的羅宇生聽到妻兒的哭聲,眼眶不禁微微發熱,心頭微微發酸。
他不信鬼神,也心疼女兒擁有一雙詭異的眼睛,對于羅家既定的命運持半信半疑的態度。因為西江一事,兒子是去了江邊,張家人也出現了,但小年呢?
他的出現打破女兒對羅家的不幸預言。
雖然心中疑惑,從未問出口,平日附和妻女的話是為了讓她們相信自己是一伙的,萬事有他呢。但在這一刻,他樂意相信孩子的話是真的,同時叮囑:
“哭什么?增壽是好事,記得給青青一個紅包。”
別一個增壽,一個夭壽,那就坑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