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在心中暗戳戳的翻了個白眼兒。
她就不明白了,人生苦短,這賊老婆子活了幾十年,咋還半點都看不開,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不做,非要窩在屋子里,內涵這個,話中帶話刺痛那個,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更可惡的是,還耽誤了她的好光景。
謝保林到底同她有何深仇大恨,她要如此敗壞他的前程。
“祖母說的那個是我阿爹?我一時恍惚,還以為祖母說的是大伯呢!我阿爹在杭州的時候,人稱謝交友,說的就是他朋友多,開朗又熱情吶!那時候我們在富春縣,走到哪里都有人同他打招呼,所有的百姓,都認識他。”
“宋知州還笑話他,昂首挺胸走路帶風,不像個秀才,倒像個將軍。”
當官的被母親說成“低著頭畏畏縮縮”,那還能夠有好?
胡說嘛!誰不會?永平侯夫人還能夠去杭州打聽不成,還能揪住宋知州的衣角,問她謝景衣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謝玉嬌一聽,頓時惱了,“你罵我阿爹作甚?”
謝景衣驚訝的看了過去,“我何時罵了大伯?”
“我阿爹何時低著頭,一副鄉下人模樣了?”
謝景衣眼眶一紅,“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你是說祖母罵我阿爹咯?”
謝玉嬌看了永平侯夫人一眼,見她面色不善,立馬聲音小了下來,“祖母,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永平侯夫人抿了抿嘴,擠出了一個笑容,“唉,也怪我,不該說這陳年舊事。”
謝景衣立馬搖了搖她的衣袖,好似完全不記得當初她已經把永平侯夫人氣炸了,完全暴露過自己小狐貍的模樣了,依舊宛若小白花,差點兒沒有把永平侯夫人膈應死。
“祖母祖母,說呀,孫女兒愛聽。那杜氏姨娘,是個什么樣的人呀!”
永平侯夫人淡淡了瞥了一旁的陳嬤嬤一眼,那陳嬤嬤跟在她身邊多年,自是知曉她的心思,忙開口道,“不若讓老奴來講吧。那杜姨娘,乃是吳地人士,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入了侯爺眼,跟著進了府,算是這府中的老人了。”
“她不會說官話,是以沒有辦法同府中其他的人交流,一直悶不做聲的。不過性子很和順,府里的人都挺喜歡她的。只可惜啊,命太薄,生你阿爹的時候元氣大傷,不多時便去了。”
“夫人這些年,每逢她的忌日,都還遣人前去祭拜。今日提及,也是想著,過兩日你們一家子得空去看望看望她。雖然做妾的算不得真正的祖母,但是到底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肉,怎么著也是該去看看的。”
謝景衣點了點頭,“嬤嬤說得有理,我們來京城第二日,阿爹便領著哥哥去了祭拜過了,怕祖母忌諱,便一直沒有提,如今想來,實在是慚愧。不過,嬤嬤,那游云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陳嬤嬤一愣,看了永平侯夫人一眼,永平侯夫人驚訝的看了過來,“誰跟你說的游云?”
謝景衣笑了笑,“祖父說的啊。”
她說著,看了一眼屋子里其他的人,張氏還有常氏明顯都是一頭霧水,像是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唯獨曹氏突然低了頭,顯然略知一二。
她心中盤算著,又說道,“祖父說,游云是杜家陪嫁來的。”
永平侯夫人眼角微動,接道,“沒有錯,她是杜家陪嫁來的。大過年的,便不提這個晦氣人的名字了。”
謝景衣乖巧的點了點頭,“是景衣的錯,不知道犯了祖母忌諱。不過,祖母啊,景衣有一個事兒,不知道當問不當問,問了祖母可不要惱。”
永平侯夫人捂了捂胸口,通常人說這樣的話的時候,接下來總是要說讓人心梗的事情。
她是遠近聞名的和善人……永平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問不得的,你說說看。”
謝景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祖母,我聽府里的嬤嬤說,你嫁進來之后頭一年,便生了三叔。可三叔比我阿爹小了好幾歲吶,那……不是生了我阿爹沒有多久就……這么說起來,祖母那會兒還沒有進謝家門吧,咋就認識杜氏了?”
屋子里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謝景音憂心的撓了撓頭,生怕永平侯夫人大發雷霆,今日三囡果然來葵水了。
永平侯夫人顯然被問了個措手不及,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一旁的謝玉嬌像是抓住了機會,立馬罵道,“大過年了,你怎么同祖母說話的?故意惹祖母生氣,你可真夠行的啊,謝景衣!”
永平侯夫人被她咋咋呼呼的言語驚醒了,笑了笑,“玉嬌,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景衣說得沒有錯,那時候啊,我還沒有嫁進門來。那時候,姐姐尚在,哦,就是玉嬌你的親祖母。”
“我們家同謝家乃是世交,姐姐嫁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當時的謝老夫人,便托付了我帶她熟悉熟悉人。我們興趣相投,很快便成了閨中密友。關于杜氏的事情,我都是聽姐姐說的。姐姐仙去多年,我心中仍悲痛不已,是以不常提及。”
她這說,捂著頭,悲慟起來。
謝景衣在心中飛快的盤算著,嘴上卻是抱歉的說道,“都是孫女的錯,提起了祖母的傷心往事。”
永平侯夫人擺了擺手,“無妨,無妨!哎呀,他們回來了。”
謝景衣扭頭一看,果見永平侯領著一群男丁們從外頭走了進來,又是一番寒暄。
謝景衣悄悄的退到了窗邊,又恢復了之前的姿勢。
謝景音忙擠了過來,“死三囡,你可真敢說,也不怕……”
她經過長時間的訓練,終于能夠說出“悄悄話”,“耳語”這種東西了。
謝景衣倍感欣慰。
“她說這么些,不就是諷刺我們阿爹是庶出的,我還她一句她也不過是個填房,半斤對八兩,又怎么了?”
謝景音一愣,“原來如此。京里人說話,都要繞這么大一個圈子么……”
謝景衣不理會她,仔細的復盤起之前的對話來。
毋庸置疑,游云的身上一定是有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