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裴少都當真是對我們下殺手的人,你會殺了他嗎?”柴祐琛突然問道。
謝景衣驚訝的睜圓了眼睛,“你在說什么?你覺得有人殺了我,我還會讓他好好的活著?我說自己個立地成佛,那你也得搞清楚什么樣的人才能立地成佛!”
不等柴祐琛回答,謝景衣便自己接道,“當然是手握屠刀的人。”
謝景衣說著,低下了頭,柴祐琛只能夠看到她濃密的眼睫毛在輕輕的抖動著,并看不到她是什么樣的表情。
“裴少都的確是幫過我,但我也并非什么都沒有為他做過,如果是真朋友,那他不會殺我,如果他殺了我,那他就不是我的朋友。既然不是朋友,又何談手下留情?”
更何況,若那人真是裴少都,那他無情再先,怪不得她。
“而且,拋開別的不說。謝三不僅僅是謝三,還是黑羽衛大統領,對于企圖謀逆者,雖不忍,仍誅之。”
柴祐琛輕輕的拍了拍謝景衣的肩。
“先搞清楚來龍去脈吧,若是貿貿然驚了蛇,就不能斬草除根了。”
謝景衣點了點頭,敲了敲馬車壁,駕車的柴貴,忙應了聲。
“送我去一衣坊吧。”
柴祐琛一聽,補充道,“再去御史臺,不回家了。”
謝景衣已經許久沒有來過一衣坊了。
她在黑羽衛的位置越來越高,忙碌得幾乎沒有什么喘氣的時間,便是偶爾畫了衣服樣子,也都是叫忍冬送了過來。
一衣坊的附近,悄無聲息的多了好幾家,模仿一衣坊的鋪子。
謝景衣并沒有放在心上,領著忍冬上了二樓,在屋子里寫寫畫畫的閻為,見到謝景衣,歡喜的沖了過來,“東家您怎么來了,可我阿爹今兒個不在。”
“城北有人斗花,我阿爹看熱鬧去了,最近畫的花樣子,他總是不滿意。我想隨著去,他嫌煩。我叫人遠遠的護著他的。”
閻為口齒伶俐,說話辦事都十分有章法,這才短短幾年光景,已經十分得用了。
謝景衣點了點,進了屋子,尋了椅子坐了,看了一眼門,閻為立馬跟了進來,有眼色的把門給關上了。
“我叫你注意溫家,你打聽到了什么?”
閻為了正了神色,手心里冒出了汗,雖然謝景衣早年便叮囑她,叫她跟著一衣坊去量衣送衣的婆子初入內宅,并且盡可能的多注意一些事情,但還是頭一回真正的用到她。
“溫家嫡出十九娘,溫倩倩這兩年一直都光顧一衣坊,尤其喜歡咱們出的帶有牡丹繡紋的衣裙,從不提及姓氏,但我們確認過了,是她沒有錯。前些天出了牡丹花的衣裙,她卻不來了。”
閻為說著,遞給了謝景衣一張薄紙,“這是溫家所有女眷買衣衫的清單,對應的款式都標明了。”
謝景衣端起茶盞,劃了劃蓋子,并沒有看那張紙,只叫忍冬了接了,“接著說。”
閻為暗自心驚,謝景衣想聽的不是溫倩倩的事。
“按照東家說的,我們打聽了溫家上一輩的事。全族共有四十八女,其中有三十五人,如今已經做了貴夫人,個個誥命在身。”
“其余十三人中,有四人尚且在出嫁前,便因為各種緣故早夭了;有一人出家,二人守寡;剩余的六人當中,有兩人是生頭胎時血崩亡故了,有一人無子便病故了;剩下三人,符合東家要找的人。”
只有三個人啊!謝景衣眼睛亮了幾分,“哪三個人?”
閻為顯然早就在心中默誦過答案,簡直是爛熟于心,“溫心琪,嫁的是禹州知州,夫家姓林,乃是榜下擇婿,頭胎生有一子林謀,生二子的時候,難產而亡。”
“溫心蕊,嫁的是望族孔氏,夫君名叫孔有澤,頭胎生長子,名叫孔皓,生二胎時難產而亡。”
“溫心鈺,嫁的是望族裴氏,裴林桓,生長子裴少都,懷二子的時候,難產而亡。溫氏同孔家,裴家,李家等望族,都多有聯姻。”
謝景衣點了點頭,從頭上拔下了一支珠花,插到了閻為的頭上。
“你做得很好,以后不用再刻意打聽溫家之事了,以免惹人疑心。”
閻為伸手摸了摸珠花,漲紅了小臉,“東家放心,肯定不會有人發現的,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稍稍打聽一下,便能夠打聽得到了。算不得什么隱秘之事,只是人多費點功夫罷了。”
謝景衣又夸獎了閻為幾分,方才叫她喚了一衣坊的掌柜的來,認認真真的看了賬冊,這才離開了。
她回家中用了個午食,歇了個晌,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花燈初上了。
柴祐琛換了輕薄的便服,頭發濕漉漉的散在腦后,正坐在窗前,提著筆畫著畫兒,青樂趴在他的腳邊,蜷縮成了一團,有一搭沒有一搭的搖著尾巴。
聽到謝景衣起床的聲音,青樂的耳朵動了幾下,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便又睡了過去。
“懶狗!”謝景衣感慨道。
柴祐琛頭也不抬,“隨了娘了。有什么收獲。”
謝景衣胡亂的扯了一根綢帶,將頭發草草的束了,打著呵欠便下了床,“是裴少都沒有錯了。當年的黑羽衛大統領,就是藏在暗處的裴少都。”
這次輪到柴祐琛驚訝了,他才離開多久一會兒的功夫,謝景衣便查了個水落石出?
“你確定,畢竟上輩子咱們絲毫沒有察覺,未免太過順利了一些。”
謝景衣搖了搖頭,“我們是倒推的,能符合那幾條標準的人,本就不多,自然容易。而且,我小瞧翟有命這個老狐貍了。”
“我一直以為,他突然跟我說翟準的身世,乃是他想要我看顧翟準;可不完全是這樣,他壓根兒是在回答我那天問的問題。”
“就是若不選我當大統領,他的備選人,會是誰。看著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其實就是他對我的回復。我當時不理解,今日去了一衣坊,聽了閻為的話,陡然想明白了。”
“翟有命選接班人,有一條很重要的標準,那個人,要能夠制得住翟準這個人間大殺器。我這么英明神武的人,只有一個,上輩子被困在了宮里,他沒有尋到。”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選中了翟準的血親。裴少都是翟準的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