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早上送走夏珂父子三人,已經派人往夏宴清處看了好幾回,聽到她終于起床,也吃上了早飯,不覺失笑,對楊氏二人說道:“聽李嬤嬤說,宴清在王家這些日子,都是日日早起請安,并不懈怠。怎么一回來,就成了這個憊懶樣子?”
楊氏笑道:“大概之前都提著小心,這不是回來自己家嘛,提著的精神一松下來,可不就要好好懶上幾日了。”
高氏也在一旁咯咯的笑:“這樣蠻好,比之前那樣小心謹慎、寢食不安的樣子要好的多。”
她說的是夏小娘子剛被接回來時的狀態,如今這樣子,可不就是好很多嗎。
姜夫人嗯了一聲,說道:“宴清才回來,先讓她松泛幾日。這么大的姑娘了,可不能由著她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再過幾日吧……”
她這里想著,給女兒幾天的適應時間比較好呢?卻聽丫鬟報進來:“老宅的大夫人和三太太來了。”
嗯?
姜夫人皺眉。
“快請。”她吩咐,一邊起身,一邊又對大丫頭秋紋說道,“讓人告訴姑娘,老宅來人了。讓她快些吃了早飯,整理衣飾,隨時準備聽長輩問詢。”
她一邊和兩個兒媳往外走,一邊抱怨道:“咱們老爺不是已經過去老宅了嗎?她二人這時過來做什么?”
姜夫人知道,夏大學士找夏珂父子責問,老宅的婆母呂老夫人也一定會責備她縱容女兒和離。
可是,這也太著急了吧?
楊氏腳步匆匆的跟著,應道:“大概祖父祖母以為,您會帶著小妹,和父親一同去老宅解釋吧。”
姜夫人點頭,認可了楊氏的說法。
昨日老宅派人過來,只說讓夏珂父子回老宅問話,并沒提起他們母女。大概今日見到只有夏珂父子回去,又不好承認疏忽,所以才會派了李夫人妯娌兩個過來。
姜夫人問趕來稟報的丫頭:“除了大夫人和三太太,老宅的姑娘們可有過來?”。
沒等丫頭回話,前方已經能看見,兩個小丫頭領著李夫人等一行五人款款而來,她們身邊跟著各自的丫鬟。
果然,老宅未出閣的三個姑娘也一并來了。
姜夫人心下不悅,李夫人和孫氏代替呂老夫人責問夏宴清,這是要讓幾個侄女旁觀,看女兒受責罰呢。
兩撥人在姜夫人住的雍合院門外的小徑上相遇,各自見禮,簡單寒暄幾句。
李夫人打量姜夫人婆媳三人身后,只見到三人的丫頭,并不見那犯了錯的人,不由得微微皺了眉,卻沒說什么。
倒是三太太孫氏笑道:“不是說宴清和離歸家了嗎?這才剛回來兩天,應該整日粘在二嫂身邊才對,怎么竟沒看見人影?”
姜夫人只當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思,笑道:“宴清之前是跟著先生讀書的。我想著,讀書這事可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所以就沒讓她守在身邊,督促她溫習功課去了。大嫂、弟妹屋里請,侄女們也進屋里坐吧。這暑氣雖然消下去了,一路行來卻也熱得緊,進屋里,喝個冰飲解解暑氣。”
她說著話,做手勢請幾人進雍合院正廳說話。
孫氏走在李夫人一邊,她忽略了姜夫人說的冰飲和解暑,卻驚訝追問:“二嫂,我沒聽錯吧?宴清請了先生,在讀書?嘻嘻……宴清如此上進嗎?都這個年紀了,還能有進取之心,呵呵呵……著實難得。”
姜夫人并不多言,只禮數周到的請幾人進屋。
孫氏撇了撇嘴,暗自嗤笑:她以為她不搭茬兒,這事兒就算了?想什么呢?反正一會兒還要責問那柴禾妞。到時,她一定要問問,柴禾妞讀的什么書?學會了幾個字?
只怕是鄉下村姑既沒規矩又懶散,在王家實在呆不下去了,才會灰溜溜的自行回來了。
沒準這時,那村姑哭紅的眼睛還沒消下去,實在見不得人。
找什么托辭不好,卻說溫習功課,就四姑娘那蠢笨樣子,還讀書?當天下人都是傻子嗎?
孫氏哼了一聲,一會兒定要問到她們母女啞口無言。
跟在孫氏身邊的夏瑞清也笑道:“四姐姐這么用功啊?一會兒,我可得好好向四姐姐請教學問才是。”
這時,眾人已經進入正廳,姜夫人讓著李夫人就坐,才掃一眼聒噪不停的孫氏母女,臉色有些陰沉。
雖然自家女兒的確好學,而且異常聰明,并不怕任何人考校。可是,聽到女兒的嫡親嬸嬸和堂姐妹毫不掩飾的表示幸災樂禍,她還是萬分不舒服。
李嬤嬤和心淑、心秀幫夏宴清整理了衣飾發髻,姜夫人那里就傳來話:請姑娘過去見大伯母和三嬸娘。
這些人真是閑的沒事干,她的和離書已經拿到手,難道夏家還能把她再送回去,給王晰當正室不成?就算她肯答應,人家王晰也沒答應退貨啊。
呸呸呸,她怎么會答應?她又不是腦抽了!
夏宴清進到雍合院正廳,滿滿的花團錦簇撲面而來。
不但老宅的三位小姐穿的明媚秀麗,李夫人和孫氏也一身的富貴堂皇。再點綴著幾個大家族的丫鬟,果然是熱鬧妖嬈。
夏宴清見過兩位長輩,又和三位堂姐妹相互見禮。
這時,李夫人固然面色嚴肅,就連孫氏和夏瑞清也失去了剛才的笑語嫣然。幾個人除了剛見到夏宴清時露出的驚訝,剩下的就是極致的冷淡了。
李夫人雖然臉上淡然,心中卻大感驚詫,很不解夏宴清居然會有這樣的狀態。
她原本以為,夏宴清在王家被人歧視、冷淡,實在呆不下去了,這才跑回娘家,要求和離。
哪知道,如今出現在眼前的女子,不但沒有她們想象的凄慘、萎靡,反而在舉止盼顧之間,有著飛揚的明媚神采。竟是比出嫁之前,都要好上太多。
這是在二房府里,夏宴清面上還有著剛回來時的樣貌輪廓。否則,若是在街上遇到這么個女子,李夫人覺得,就算她能看出熟悉的眉眼,卻也不敢冒然相認,這就是那個怯懦、不體面的二房侄女兒。
上方,姜夫人忽略了眾人的驚訝神色,對姐妹四人道:“你們姐妹都坐下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