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開完,薛子涵合上手里的策劃書,低著頭一邊將策劃書往文件袋里裝,一邊問:“阿全,你讓我先看這份策劃案,你是不是想讓我幫你做點什么?嗯?”
問完,她抬頭看向孫全。
孫全起身幫她茶杯里茶倒滿,坐回座位的時候,點頭,“嗯,姐,你跟你們臺里那些領導比較熟,也了解他們每個人的脾性,所以我想這份策劃案還是交給你來運作吧!條件你幫我去跟你們臺里談,談得攏呢,那是最好!要是真的談不攏,那你就幫我去跟別的電視臺談吧!”
說完,他笑吟吟地看著她。
薛子涵皺眉,語氣遲疑,“這……我幫你跟我們臺里的領導談,倒是沒什么問題,但替你去跟別的電視臺談?這不大合適吧?這畢竟是你的策劃案……”
孫全搖頭擺手,“姐,沒事的,你不是同意了如果你們臺里不同意我的條件,你就跟我一起走嗎?這份策劃案你拿著去跟別的電視臺談,如果能談得攏,你就能順理成章地制作這個節目啊!否則如果我拿著這份策劃案去談,策劃案人家或許能看中,但如果人家要用他們自己的制作人來做這個節目,我再去跟人家談非要由你來制作,且不說能不能談成,麻煩不?”
薛子涵啞然。
嘴角卻出現一抹欣慰的笑意,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策劃案,微微點頭,“行!既然你這么相信姐,那這件事就交給我來運作吧!這么好的策劃案,我就不信找不到愿意合作的電視臺。”
孫全端起茶杯示意,“好!來,姐,咱們先以茶代酒,預祝咱們這次的新項目能順順利利。”
薛子涵笑笑,舉杯。
“咱們腦后可能都有反骨!”呷了口茶,放下茶杯的時候,她忽然自嘲地這么說。
孫全眼瞼微抬,莞爾,“怎么說?”
薛子涵:“《華夏好聲音》這一季還沒做完呢,咱們就想著下個節目要不要跳槽了,你說這不是反骨是什么?”
“呵呵……”
孫全又一次被她逗笑。
反骨……
他心里咀嚼著這個詞,首先想到的就是《三國演義》里被諸葛亮臨死前,說腦后有反骨的大將魏延,說魏延久后必反。
真實的歷史上是否真的如此,孫全沒研究過,不清楚,但在《三國演義》里,魏延就是被諸葛亮臨死前布下的后手給干掉了。
《三國演義》的電視劇,孫全看過幾遍。
年少時看這一段的時候,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覺得諸葛亮好流弊,果然料事如神,竟然真的料到魏延會反。
同時也對什么樣的人腦后會長反骨而好奇不已。
有那么一段時間,他走在路上或坐在教室里,總是喜歡盯著別人的后腦勺看,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二十幾歲的時候,他想寫一本三國題材的歷史文,特意花了一周多的時間,在網上把整部《三國演義》的電視劇都看了一遍。
而這次他再看到魏延死于諸葛亮死前的布置時,心中卻升起淡淡的悲哀。
那時,他不再相信魏延腦后長了什么反骨,而是相信諸葛亮是根據多年來對魏延性格的了解。
魏延半輩子都在諸葛亮帳下聽命,諸葛亮了解魏延的性格太正常了。
魏延有野心,如果上面有人壓著,就是一員能征善戰的良將,如果上面沒人能壓得住他,大概就會變成司馬懿那樣的人物。
在古代,有野心的人,沒什么人喜歡,有野心的將領,更是為上位者所忌。
所以魏延死了。
因為諸葛亮深知,一旦他自己掛了,蜀國就沒人能壓住魏延了。
孫全二十幾歲看這一段劇情的時候,心里覺得悲哀,根源就在這里!
魏延有沒有本事?
跟諸葛亮比,他沒諸葛亮的算無遺策,跟關羽、張飛、黃忠、馬超、趙云等人比,他的戰功似乎也次了點。
但能因此而說魏延沒本事嗎?
在諸葛亮死后,放眼整個蜀國,還有誰比魏延更能打?且資歷更深?
兢兢業業一輩子為蜀國南征北戰,卻被諸葛亮臨死前設下圈套,坑得死死的。
就因為一句:魏延腦后有反骨。
也許有反骨的人,每一個上位者都會忌憚。
但孫全成年后,卻一直覺得反骨這個東西,對窮人來說,是個改變命運的好東西,因為你代表著野心或者說上進心。
如果一個窮人,連上進心都沒有,那這輩子還有什么希望?
“你在想什么呢?”
對面的薛子涵發現孫某人好像有點走神,一句話將孫全喚回神來,他微微失笑,暗嘆自己的職業病這輩子怕是都好不了了。
自從踏上寫作這條路,他的腦子就經常走神,東想西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其實反骨這個東西,跟他有半毛錢的關系?
除了能在寫小說的時候,偶爾用一下,作為人物設定,現實生活中,他能跟人說反骨的好處嗎?
會被人噴他三觀不正的。
孫全正要說話,包廂的門被敲響,薛子涵喊了聲“進”,就有服務員推門進來給他們上菜。
深夜。
一套單身公寓里。
一身睡衣的薛子涵坐在床頭,放下手里的策劃案,抬手摘下臉上的眼鏡,閉著眼睛捏著鼻梁。
她平時不戴眼鏡,但多少有點近視。
這年頭大學畢業的男女,一般多少都有點點近視。
當然,這不是重點。
閉眼捏著鼻梁,好一會兒,她放下手指,雙眼睜開,眼神若有所思,又看了眼手上的策劃案。
輕聲自語:“看來還得要玩點小手段才行呀……”
次日上午,在電視臺工作的時候,趁著旁邊沒其他人的時候,薛子涵不動聲色地走到陶玉娟旁邊,低聲對她說:“中午跟我出去吃吧!有點事跟你說。”
陶玉娟有點意外地轉臉看向她,薛子涵約她一起吃飯的次數不少,但像今天這樣神神秘秘的約,還是頭一次。
所以她覺得奇怪。
她也下意識壓低聲音問:“什么事呀?不能在這里說?”
薛子涵斜她一眼,吐了口悶氣,準身走開。
能在這里說,我還跟你說的這么悄悄的?
看見她轉身走開,陶玉娟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自嘲一笑。
中午。
薛子涵開車把陶玉娟帶到一家面館,點了兩碗面,就坐在角落里等著。
陶玉娟忍不住問:“子涵,到底什么事呀?弄得這么神神秘秘的?”
薛子涵看著她,神情似乎有點猶豫。
陶玉娟蹙眉,“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唄!跟我你還有什么話不能說嗎?你到底說不說呀?”
薛子涵還是有點遲疑,忽然問:“陶姐,我可以信任你嗎?”
這……
陶玉娟下意識往后仰了仰,蹙眉疑惑地看著薛子涵,好笑地問:“子涵,你怎么了?你不相信我?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你竟然不相信我?”
薛子涵輕輕咬了咬嘴唇,忽然又問:“那……你幫我做一次內奸唄!”
“啥?做什么?”
陶玉娟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竟然還有人提這種要求的?
陶玉娟這一嗓子聲音有點大,薛子涵下意識扭頭看了看左右,見其他食客的視線紛紛收回去,她才收回目光,用眼神警告了一下陶玉娟。
說話間,她們點的兩碗面條上桌了。
等服務員走了,陶玉娟壓低聲音問:“子涵,你別害我呀!我膽子小,你到底想讓我干啥來著?”
薛子涵一邊拿起桌上的辣椒油和醋、香菜葉等物往自己碗里加,一邊低聲說:“很簡單,你幫我放一個煙霧彈給林副臺長!”
陶玉娟更驚訝了,“你認真的?”
當天下午。
陶玉娟鬼鬼祟祟地穿過一條長廊,來到林副臺長的辦公室門外,敲了敲門。
“進!”
里面傳出林副臺長的聲音。
陶玉娟左右張望兩眼,才開門進去。
“喲?是小陶啊?找我有事?”
辦公桌后面,林副臺長正在批閱文件,聽見進門的腳步聲,他抬頭望來,還隨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認出是陶玉娟,他露出笑容,問完,他伸手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示意陶玉娟過來坐。
陶玉娟猶豫著,走過來,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隔著一張辦公桌,她的屁股只坐了椅子前面的三分之一,顯得有點拘謹、緊張。
她這副樣子看在林副臺長眼里,林副臺長眼里現出疑惑之色,干脆放下手里的鋼筆,雙手交疊放在面前,笑問:“小陶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說?有的話,你盡管說!別這么緊張嘛!咱們都是老同事了,你說呢?”
陶玉娟張口欲言,幾次猶豫,林副臺長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伸手示意她說。
陶玉娟這才開口:“林臺長,不好了,子涵她要帶著孫全策劃的新節目出逃!真的!你知道的,我平時跟她走得挺近的,她可能以為我和她絕對是一條心的,所以沒瞞著我,我親口聽她說的,真的!”
林副臺長:“……”。
好一會兒,林副臺長從懵怔的狀態中回過神來,訝異詢問:“出逃?你沒開玩笑吧?”
陶玉娟:“絕對沒有!子涵她已經在跟荔枝臺和番茄臺聯系了,只要條件一談好,她和孫全就要跳過去了,她還想把我帶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