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9點出頭,孫全開車捷達來到m大學18號宿舍樓下。
18號宿舍不是學生宿舍,這棟樓是學校分配給單身老師住的,當然,m大學可能沒那么多單身老師,所以很多有家有室的老師也在這里分到一套房子,自己住不住就兩說了。
比如孫全以前的輔導員覃老師,在這里就有一間單身宿舍,她自己不住,平時都是對外出租。
而鄺龍飛和唐唐之前租的就是覃老師的單身宿舍,租金很便宜,鄺龍飛還跟孫全炫耀過每月150。
將車停好,孫全下車上樓,幫鄺龍飛搬行李下來。
這是昨晚他們一起喝酒時說好的事,知道鄺龍飛是今天上午的火車,孫全就主動說:“我明天開車送你!”
鄺龍飛沒跟他客氣,所以孫全今天來了。
鄺龍飛的行李不多,兩人一趟就全部搬完,一只大行李箱,一只行李包,和兩只服裝袋子裝的一些零零碎碎。
孫全啟動車子,掉頭轉向的時候,鄺龍飛意外地看了看他握方向盤的雙手,“呵,沒想到你車開得挺熟練啊!什么時候學的開車?”
孫全表情有點小得意,“當然了!車要是開得不熟,起點能封我那么多書?”
“啊?你說什么?我沒聽懂。”
鄺龍飛表情挺茫然。
孫全呵呵一笑,“你不用聽懂,你只要知道我回答你了就行了!”
鄺龍飛無語。
斜他一眼,鄺龍飛:“你呀!我都要走的人了,你還跟我打這種啞謎,有勁沒勁?”
孫全還是笑。
但笑著笑著,卻又沉默下來。
是啊!都是要走的人了,這一走,再見面還不知道是哪一年了?
畢業十周年的同學聚會?
重生前,那次他們班的畢業十周年聚會,他都沒臉去參加,混的慘嘛,哪有臉去見當年那些老同學?
就像項羽打了大敗仗,哪還有臉回去見江東父老?
“班長!”
孫全忽然喚他一聲,鄺龍飛瞥他一眼,“什么?”
孫全:“你想好到底去哪兒沒有?”
昨晚一起喝酒的時候,孫全就問過這個問題,但當時鄺龍飛說:“還沒想好,反正我已經決定明天離開這里,原來的工作都辭了,放心!明天買車票之前,我肯定能想好要去的地方。”
此時再聽孫全問這問題,鄺龍飛淡淡笑著,“我昨晚回去聯系了一個比我們高一屆的學長,也是我的老鄉,他現在在魔都一家五星級酒店做切配,他幫我問了他們廚師長,說歡迎我過去,所以,你明白了?”
“魔都……”
孫全輕念一聲,微微點頭,“不錯!大城市,花花世界啊!去那里確實有很多機會能遇到很多比唐唐更漂亮的,方便你早點把她忘掉。”
鄺龍飛翻了個白眼,“你有勁沒勁啊?我都要走了,你跟我提她干嘛?不許提了啊!”
孫全:“好的。”
四五十分鐘后。
火車站上車、下車的月臺上,已經檢過票的乘客們加快腳步準備登車,一列剛剛進站的火車已經敞開車門等在月臺旁邊。
鄺龍飛拎著大包小包,步伐很快,孫全幫他拖著行李箱跟在后面。
眼看著距離鄺龍飛車票上的那節車廂門已經越來越近,孫全忽然喊了聲:“班長!”
月臺上人聲、腳步聲混雜在一起,比較嘈雜,鄺龍飛似乎沒有聽見。
于是,孫全提高聲音又喊了聲:“班長!”
這次,步伐很快的鄺龍飛終于聽見,他詫異地駐足回頭望來,“怎么了?孫全!你怎么停下了?快點啊!我上去慢了,座位就被別人搶了!”
孫全站在那里沒動,而是皺眉問:“班長!唐唐是不是還在這座城市?”
鄺龍飛聞言眉頭也皺了,表情也有點不豫,“孫全,你怎么回事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提她?我們不是說好了別提她了嗎?”
月臺上行色匆匆的乘客們,有人訝異向他們望兩眼,有人目不斜視,看也不看,畢竟兩個大男人在月臺上的告別一點都不浪漫。
孫全走近幾步,眼睛盯著鄺龍飛的眼睛,追問:“看在我送你上車的份上,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她是不是還在這座城市沒走?她找的新男人是不是也在這里?”
鄺龍飛嘴角下撇,唇線繃緊,明顯不想回答這兩個問題,但與孫全對視數秒,他還是點了頭,“是!行了嗎?你把箱子給我,我上車了!再見!”
說著,他上前過來伸手要拿孫全手里的行李箱。
應該是剛才那兩個問題的緣故,此時他臉上已經沒有一絲笑容。
當他手指抓到行李箱把手的時候,孫全忽然大聲怒罵:“你這個孬種!你以前老師沒教過你嗎?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來,你現在就這么灰溜溜地夾著尾巴逃走了算怎么回事?
就你這樣的懦夫,也配做我們03烹飪班的班長?鄺龍飛!!有你這樣的班長,我深以為恥!!”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鄺龍飛直接就被罵懵了,懵懵地抬頭看著一臉怒容的孫全,一時間,鄺龍飛臉竟然被罵紅了,頗有些無地自容的感覺。
而此時從他們身旁經過的那些乘客中,有人輕聲鄙夷:“神經病!”,這大概是給孫全的。
是啊!在火車站的月臺上,在即將出發的列車旁,忽然站在這里罵人,不是神經病是什么?
“我、我就是去個魔都而已,你至、至于嗎?”
終于回過神來的鄺龍飛,滿臉通紅地小聲問孫全,表情有點兒委屈。
而他的臉紅,一小半是被孫全罵的,一大半卻是因為旁邊很多腳步匆匆的乘客,此時已經有很多人頻頻向他們看來,那些各異的眼神,令鄺龍飛很不適應。
“至于嗎?”
孫全冷笑反問,隨后臉色一沉,越發憤怒:“說你是孬種你還不服?那個賤人還在這里怎么了?那個賤人找的男人也在這里又怎么了?你有什么好怕的?該怕的應該是那個男人!因為只要你還在這座城市,他的頭頂就隨時可能會綠!你怕個毛啊?我要是你,我就留在這里,讓他們一直膈應!!”
不料,鄺龍飛聽了他這番怒罵,臉色卻沒那么紅了,表情還挺平靜,微微搖頭對孫全無奈一笑,“孫全!沒必要了,我和她已經結束了,我現在不想再談感情,只想去魔都好好練做菜的手藝,把事業搞起來,就這樣吧!你回去開車小心點,我走了,再見!”
說著,他拿過孫全手里的行李箱,轉身就準備走人。
而此時,見他如此平靜,孫全臉上的怒容也瞬間斂去,眉頭緊皺,嘴里嘀咕:“激將法竟然不行?草!小看他了!”
是的!他剛才又間歇性地進入戲精的狀態,別說,他感覺還挺爽,就是有點遺憾效果好像不大好。
眼看鄺龍飛就要真的走了,孫全有點著急,“等等!班長!我還有話說。”
鄺龍飛回頭斜睨著他,表情無奈,“孫全,你放過我好不好?火車快開了,再不走我就走不了了。”
孫全此時笑得很假,他上前拉著鄺龍飛的行李箱,直視著鄺龍飛的雙眼說:“班長,如果你真的只是想發展事業的話,那你就更該留下來了!是!魔都很大很繁華,肯定有很多機會,咱們學烹飪的在那樣的大城市,絕對有大展拳腳的機會,可是你別忘了,咱們現在都還欠缺大飯店掌勺的經驗,動手能力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我……”
“我知道!但孫全,我真的該上車了,火車不等人的。”鄺龍飛無奈打斷孫全。
但孫全就像一塊狗皮膏藥,黏上了就甩不開,他仍然抓著鄺龍飛的行李箱,繼續施展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班長!你聽我說,留下來吧!你不是想發展事業嗎?跟我干啊!咱們一起做黃燜雞!我的黃燜雞做的怎么樣?還不錯對不對?m市的市場很大,夠我們開很多家分店了!不夠的話,附近還有很多市,咱們祖國的疆域那么大,哪座城市我們不能去開分店?不比你去大酒店從小學徒工做起更有前途?嗯?”
“嗚嗚……嗚嗚……嗤……”
旁邊的火車發出即將離站的汽笛聲。
鄺龍飛眉頭已經皺得很緊很緊,表情陷入猶豫,回頭看了看即將關門的火車,又看了看神色期待看著他的孫全。
“你認真的?”
鄺龍飛問了一句。
孫全立即點頭。
鄺龍飛還在猶豫,“你、你……我真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你既然有這個想法,為什么早不跟我說?到我快上火車的時候才說?你變態啊!”
孫全訕笑,期待地問:“那你同意了?”
鄺龍飛搖頭,“我再想想,讓我再想想!”
“嗚嗚……嗚嗚……”
旁邊的火車再次發出汽笛聲,鄺龍飛慌忙回頭,正好看見列車員準備關閉車門,他下意識喊了聲:“哎!等等!”
列車員聞聲看過來,孫全立即揮手:“美女你好!美女再見!!”
是的,那位列車員是一名年輕女子,見孫全滿臉嬉笑的表情,再聽見他喊的話,那年輕的女列車員賞他一個白眼,回頭就去關車門。
“哎!哎哎!等等!等等啊!!”
鄺龍飛急了,一邊和孫全爭搶行李箱,一邊大喊,但這次那位年輕的女列車員不搭理他了,連眼都沒往這邊瞟一下就關了車門。
那一刻,孫全明顯看見剛才還很著急的鄺龍飛突然泄了口氣。